用過了晚餐,我們各自進入睡袋,眼角的餘光瞥見蕭拉上了睡袋的拉鏈,一副“請勿打擾”的樣子,我有些擔心她的身體,卻猶豫在原地不敢上前關心——遇到與蕭有關的問題我總容易畏首畏尾,這種患得患失的糾結是我此前與楚陌淩交往時從來沒有過的,我害怕讓蕭發現我對她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就像我害怕自己會隨著越來越難以控製的沉淪而忍不住說出來——我甚至能夠預測到最終不可收拾的局麵。


    我不想被她厭棄,連名義上“朋友”這兩個字的羈絆都被斬斷,唯有深深地、深深地藏起那份越界的,不被接受、想來也不會被需要的……癡戀。


    看了看將一堆小鋼珠在手指間拋接把玩練習反應速度的墨墨,又看了看凝神操控著鉛筆在紙上作畫以此練習精準度的吳放歌,我心中慚愧了一下,也開始在手中凝聚著火焰和冰淩——無望的兒女情長,在末世裏隻是負累;他們如此努力,我又怎麽能止步不前?


    蕭的睡袋一直都沒有動靜,直到我禁不住困意休息了幾個小時,驟然驚醒過來,都沒有發覺一絲她的氣息。


    我隱約覺得不妥,不由靠近她的睡袋,手指剛搭上拉鏈——忽然,二寶的低吠聲在帳外響起,帶著濃濃的威脅警告之意。


    我立刻拉開帳篷將它放進來,安撫地拍了拍它的腦袋,隨後走了出去——墨墨與吳放歌也被這聲音吵醒,跟在我身後出去一探究竟——蕭的睡袋依舊沒有動靜,我心裏被擔憂填滿,卻隻能強自壓下。


    遠處兩道明亮的車前燈直直照了過來,我眯起眼睛,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足足兩人高的卡車,馱著一個大大的蓄水罐……是蓄水車?


    那輛卡車筆直朝我們帳篷所在開來,在距離我還有十多米的地方停下,從車上跳下來兩個男人,打量我的眼神直白得讓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頭兒,這兒有個小妞……啊不,是兩個小妞!”其中一個男人轉頭大聲吼了一句,有些輕慢的意味,我聽到身後的墨墨冷嗤一聲,意識到她心中不悅,不由得暗歎一聲,看來一場衝突又是免不了的——畢竟是對方出言不遜,我也歇了幾分當和事佬的心思。(.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那個誰!對,說的就是你!大晚上的瞎咧咧什麽呢!找揍啊!”墨墨走到我身邊,抱著膀子挑釁地瞪著那個發話的男人,氣焰囂張,將他的輕蔑態度原封不動地頂了回去。


    “嗨我說你……”那個男人還沒說完,就被身後另兩個趕來的男人打斷了,“剛子!”


    他們從另一輛尾隨著卡車的小轎車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卻滿身痞氣,一個身材壯碩而麵目粗獷,就我的觀察來看,都不是什麽善類。


    西裝男似乎是領頭的,那個被他嗬斥的“剛子”點頭哈腰地招呼著:“成哥。”


    三個人稍稍退後半步,凸顯出那個男人的領導地位;而我身後,墨墨與吳放歌一左一右地靠攏,形成了拱衛之勢,兩方相對峙,氣氛趨向於嚴峻。


    正你來我往地進行著言語上的攻訐時,身後的帳篷傳來細微的動靜——不論眼前的局勢怎樣,我都始終分出了一縷精神注意著身後的帳篷,這也是我能在第一時間就發現蕭的原因。


    見到她的那一刻,懸起的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裏,我控製住自己猶如小女生一般想要朝著她撲過去的衝動,輕輕叫了她一聲:“蕭!”


    她的單字在我舌尖縈繞,在我耳邊徘徊,在我心上烙印,成了我的緊箍咒——消解不了,也不想消解。


    蕭的嘴角噙著一貫的笑意,熟知她的習慣,我感受到了笑中的冷銳——短暫的交涉過後,蕭決定與他們一起去水庫,我知道,她一定有別的目的。


    那四人的車子將我們的路虎圍在中間,不緊不慢地朝著水庫開去,在路上,墨墨忍不住湊到前麵——總算這個小魔王還知道掩飾——扒著椅背低聲問道:“哎,我們幹嘛要跟他們一起啊?這四個家夥擺明了不懷好意……”


    蕭微笑著從後視鏡中瞥了一眼跟在後麵的廣本,朝著墨墨挑了挑眉:“有他們帶路,去水庫更方便。”


    ——的確,我們隻知道水庫的大概方向,但是具體位置,對於失了衛星導航的我們來說,還是要通過一段時間的摸索才能找到,如果有他們帶路,可以省卻不少時間精力。


    “所以你這麽執著地要去k市水庫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水?萬一被汙染了呢?”墨墨蹙著眉頭一臉嚴肅地問道,我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很少見到她如此認真的樣子。


    “為了驗證一些猜想,”蕭的弧度上揚了幾分,笑容頗有些高深莫測——我偷瞄著她的側臉,隻覺得心中一陣悸動,臉也跟著浮了一絲熱度。


    “嗯?”她忽然偏過頭來看著我,眼尾稍稍挑起,略顯狹長的眼眸睜得圓圓的,清瑩深邃,像隻優雅的貓兒,純中帶媚,渾然天成。


    “咳咳……我、呃……”我猛地移開了目光,轉回腦袋的動作太用力,仿佛聽見了頸骨清脆的響聲。


    為了掩飾尷尬,我指著窗外說道:“到、到了!”


    從反光鏡裏對上蕭彎如月牙的美目,我懊惱地咬了咬嘴唇,隻覺得雙頰火熱,心裏卻好似煨了一爐糖水,正“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那輛重型的蓄水卡車停在了一處山拗口,我們的路虎繞過它,便看到了一座氣勢雄壯的大壩;大壩以內是麵積上萬畝的湖泊,在清冷的月輝下泛出粼粼的波光,原是格外美麗的景色,卻由於夜半時分的寂寥淒迷而平添了幾分幽幽之感,教我頓失欣賞的心情。


    我們四人各自握了一支節能手電,拎了清空的飲用水桶走近湖邊——最接近山坳地平線的一處。


    那四個男人也從卡車上運下了抽調設備,投入離岸邊稍遠一些的位置,機器大力運轉起來,往湖中抽取著水源,一時間隻聽得“轟隆轟隆”的噪聲,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分外響亮;而這種噪音對比下的寧靜,卻讓我心頭掠過一絲不安——這片湖水,太過安靜了些。


    我記得,這一處水利工程以綠色節能聞名,不僅維係著附近幾座中小型城市的供電和蓄水,還蓄養著大量價值豐富的水生植物以及魚類,時常有附近的村民會來垂釣、捕魚,收獲甚豐;可是,從我靠近這湖麵起,就沒有看到一尾魚兒,哪怕是水麵若有似無的漣漪,也平淡地非同尋常……


    正在細想,卻聽抽水機發出了異常的聲音,“哼哧哼哧”得猶如犁不動田地的老黃牛嘶聲哀叫——下一秒,機器卡住了。


    所有人都看向那台抽水機深入湖水中的管口,神色莫名——那個叫做“成哥”的西裝男揮了揮手,立刻有一個手下奔了過去,先關了機器,然後脫了鞋子涉水到管口附近,彎下腰伸手去摸——說時遲,那時快,他仿佛被什麽東西拽住了雙手,一下子紮進了湖水中,“嘩啦啦”激起了大片大片的水花。


    “啊啊啊——啊、嗯咳……咳……”他一連串的驚叫被水花淹沒,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整個人都沉入了湖水之中,隨著一道波紋朝湖中心劃去——就好像一尾被釣線拖走的魚。


    “剛子!”西裝男大喝一聲,立即朝湖邊跑了過去,那個壯碩的大漢二話不說,脫了身上的外衣,一個猛子紮進了水中。


    過了幾分鍾,隻見水花翻騰,卻看不分明水下的動靜。


    “阿生,你也去!”西裝男在原地焦急地來回頓了幾步,轉頭對著畏畏縮縮跟在他身邊探頭探腦的男人吼道。


    “啊、啊?我我我、我怕……”那個叫阿生的男人哆嗦了一陣,後退了兩步,卻在西裝男恫嚇的眼神下硬著頭皮踩進了水裏。


    “快去!別磨蹭!”西裝男惡狠狠地一腳踹到他背上,將他往湖水的深處踢去,同時對著湖裏大喊,“小強!回來!”


    “噗——”我焦慮不安的情緒因為他的叫喊而破功,看不出來,那樣魁梧壯碩的大漢竟然會有這麽、這麽……有趣的綽號,教人忍俊不禁。


    “嘖,基=情四射。”墨墨朝我擠了擠眉毛,意有所指地喏了喏嘴。


    “別鬧!”我白了她一眼,卻繃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之前緊張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眼神不自覺溜向了靜默不語的蕭,卻發覺她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眼底凝了一抹諷意,肌膚勝雪,如冰霜結成的雕像,美麗動人卻也……寒氣凍人。


    ——蕭,怎麽了?


    我正要開口詢問,就聽那已然波濤四濺的水花更加激烈地翻滾,好似有什麽東西在裏麵劇烈地掙紮著——我想要上前仔細看看,手上一涼,卻是被一股輕柔而不容置疑的力道拽得朝後退了幾步。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拉我的人,是蕭。


    我緊了緊被她握住的手,卻不舍得放開,隻裝作不曾注意到,極目眺望著水麵——蕭也仿佛沒有在意,隻是滿目凝重地盯著水麵,好看的眉峰一點一點地蹙起。


    忽然,那白色的水花中泛起了一絲血色,即使在看不見光亮的夜幕中也十分顯眼——濃重而鮮豔的血汙,伴著墨色暈染開來,揭露出一絲觸目驚心的事實:有人受傷了!


    “嘩啦——”那個壯碩的大漢從水中探出了身子,費力掙紮著往岸邊遊來,滿麵驚恐而急切,仿佛背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著他。


    教我們都心中一寒的,是他隻用一隻左手拚命劃動著水麵——他的整隻右臂都已經消失了,隻有參差不齊的傷口以血肉模糊的姿態昭示著他的遭遇。


    那猙獰可怖的缺口,就像是一道戰書——來自湖中的死亡通告。


    作者有話要說:有一種在寫《大白鯊》的即視感→_→


    對了,因為小倉鼠君的長評,今天會有二更……不過我課實在太多,第二更晚上碼,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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