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神印不停烙印已經入邪的張朝元,佛母詭光逐漸從張朝元身上褪去,神性的光輝又再次回到他身上。


    張朝元從方才那種極端亢奮癲狂的情緒中掙脫出來,立刻覺得心驚肉跳。


    “入塑顯邪?”


    “幽禪魂印還能給我帶來這一招,居然把我變成了災級邪祟!”


    想到顯邪時間是永久,張朝元便覺得脊背發涼。


    “倘若不是神印將我給拉回來,說不定我就真成了一個邪祟。”


    他來到黑鴉道人遺留的殘軀麵前,一道散發著佛母詭光的幽禪魂印浮現在他麵前。


    “糟了!”


    “又得附我身上!”


    張朝元轉頭就跑。


    可是魂印速度極快,一個瞬間便躍入張朝元體內,跟原先兩道魂印疊加,大幅度補充張朝元體內的邪力,支持他繼續入塑顯邪。


    魂印入體的瞬間,一段記憶徐徐在張朝元腦海展開。


    張朝元看到一個衣不蔽體的小男孩被鎖在豬圈內。


    那個小男孩蓬頭垢麵,骨瘦如柴,哆哆嗦嗦蜷縮在豬圈衣角,渾身沒有幾塊好布,髒兮兮地掛在身上。


    寒冬臘月,小男孩隻能蜷縮在雜草堆裏取暖,手腳都被凍得麻木,長著令人作嘔的凍瘡。


    一雙眼睛還算明亮,遮掩在髒亂的頭發下,警惕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


    嘎嘎嘎!


    烏鴉從遠方飛來,投下各種雜糧碎食。


    小男孩連著泥土狼吞虎咽。


    “禍害!”


    “雜種!”


    專注地裏刨食的小男孩突然被丟來的石塊砸得頭破血流,他驚恐地蜷縮在牆角,看著圍欄外的穿著光鮮的孩童對他發出惡毒的嘲笑。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被厭惡。


    他伸出手將自己視若珍寶的雜糧遞出去,希望能討到這些孩子們的歡心。然而迎來的隻是不斷投擲的石塊和糞便。


    嘎嘎嘎!


    烏鴉成群飛來,路過的大人趕忙將那些圍觀的孩童拉開。


    “走走!”


    “這個怪物有什麽好看!”


    “小心他叫烏鴉把你們眼珠子都給啄了!”


    孩童們陸陸續續被他們家大人帶走,每個大人臨走前,都會向他投來鄙夷厭惡的目光。那些目光就如同一根根針,深深紮進小男孩內心。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有烏鴉的照看,他吃不飽,也餓不死,每天都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中度過。


    那一晚月光明媚。


    兩輪皎月高掛天空。


    小男孩從睡夢中蘇醒,朦朧中他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圍欄。他害怕地緊緊蜷縮在角落,警惕地盯著那個人的手,生怕那人隨時會掏出傷害自己的東西。


    那人的手在口袋掏了掏,一塊水晶餅遞到小男孩麵前。


    月光下,那人和煦笑著,透露著從未有過的善意。


    “做人淪落到這個份上。”


    “那還做什麽人啊。”


    “不如跟我走吧。”


    小男孩顫顫巍巍地接過水晶餅。


    水晶餅下,一枚魂印在他掌心熠熠生輝。


    ……


    記憶戛然而止。


    張朝元呢喃道:“這就是黑鴉道人兒時的記憶嗎?”


    “原來他之所以變成邪祟,是有人刻意引路。”


    “那個人……”


    張朝元仔細回想記憶中那個人的相貌,赫然脊背發涼。


    “就是從金蛇家族手中搶走中元聖君神像的那個高手!”


    張朝元凝視那位中年人的微笑,覺得不寒而栗。


    “沒想到那人居然跟大黑佛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到底是誰?!”


    “他究竟要幹什麽?”


    “黑鴉道人臨死前說等大黑佛母複活,整個天國府都得被佛母之口吞噬。根據吳老所說,哪怕那尊大黑佛母不是本尊,也絕對有吞噬整個天國府的能力。”


    張朝元十分苦惱,覺得自己已經深深邁入這個是非之地。


    “沒必要現在就氣餒!”


    “吳老說的沒錯,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去頂。”


    “我就不信佛母複活,大乾王朝會置之不理。”


    “沈夢汐已經去京城請徐大人出山,徐大人乃是法相境的高手,這些烏合之眾定然不是徐大人的對手。”


    “再說蕭雲義他不是去請天國府軍了嗎?算著時日,天國府軍應該也快到寧遠縣,說不定能在大黑佛母複活之前就掃平寧遠縣……”


    說到這裏,張朝元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再次陷入陰霾。


    “神主大人!您沒事吧?”


    大戰過後,百目武君帶著躲藏起來的當地神明狼犬公一並湊了過來。


    狼犬公人身狼首,他看著滿目瘡痍的大地,鼻頭嗅著腥臭的血腥味,心裏不免膽戰心驚,望著張朝元的眼神既有崇敬又有畏懼。


    張朝元擺擺手。


    “我沒事,雖然這次計劃有變,但你誘敵有功,在我這裏給你記上一筆。等我拿下寧遠縣,香火多你幾份。”


    百目武君叩拜。


    “多謝神主!”


    接著張朝元的目光移向狼犬公。


    狼犬公麵對張朝元的直視,忍不住低下頭。


    他記得張朝元,以前張朝元還是流浪野神時,曾經來過他的轄地蹭過香火。當時他如同趕臭蟲一樣將張朝元攆跑,一想到這裏他就惴惴不安。


    “朝元武君,當日我也是奉古尊真君的命令,多有得罪……”


    “狼犬公,方才黑鴉道人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狼犬公一愣。


    “聽……聽到了……”


    “在古尊真君眼裏,你們隻是可以用來交易的籌碼。倘若今日沒有我在,死在這黑鴉道人口中的神明,得多你一個!”


    張朝元聲音低沉,在狼犬公耳中錚錚作響。


    狼犬公趕忙下跪。


    “多謝朝元武君搭救!”


    “那古尊老賊真不是東西!”


    “我們這些小神拚命給他賺香火,他居然將我們當成邪修的血食。從此小神誠心皈依武君大人,與古尊老賊勢不兩立!”


    說罷,狼犬公雙手奉上自己的真名於神像前。


    張朝元抬手接過他的真名,狼犬公如同百目武君一樣,成了他供奉香火的神使。


    見狼犬公如此識時務,張朝元也不打算追究他過去為難自己的事,他吩咐道:“你們方才也看到我的實力,對比古尊真君來說,相差幾何?”


    狼犬公趕忙道:“神主大人您展現的實力威震乾坤,那古尊老賊自然是拍馬也趕不上。”


    張朝元冷哼,氣氛瞬間冷凝下來,龐大的神威壓頂,壓得狼犬公喘不過氣。


    “我這裏不需要溜須拍馬之輩,實話實說!”


    狼犬公戰戰兢兢。


    “回稟神主……小神確實不清楚……”


    “古尊真君向來神秘,從不輕易在外展露實力,最近這些年都不出常古縣,小神哪裏知道古尊真君與神主大人實力相差多少……”


    這時,百目武君說道:“回稟神主,狼犬公所說如實。不過我跟著古尊老賊最久,見識過他一兩次出手,以我的感覺……”


    說到這裏,百目武君吞吞吐吐。


    “我不如古尊真君對吧?”


    百目武君點頭。


    “但也相差不多,相信神主再過一兩年必然能超過古尊真君。”


    “可能等不了那麽久!”


    張朝元沉吟。


    “我們必須提前做好跟古尊真君翻臉的準備。”


    “古尊真君這麽久都不離開常古縣,又跟邪修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必然在謀劃著什麽大事!”


    “百目!狼牙!”


    “你們既然選擇跟我,這個月就勞煩多多費心,勸說常古縣其他神明一同反抗古尊真君。無論你們能說服多少神明,時間就定在七月的法神祈雨儀式上!”


    百目武君有些擔憂。


    “神主,那就不到一個月了!”


    “能成嗎?”


    張朝元心裏也打鼓,不過他必須得表現強硬。


    “一個月時間足矣!”


    “還有你們幫我關注周圍縣鄉,留意是否有天國府軍的動向。”


    百目武君上百隻眼睛瞪得老大。


    “天國府軍!?”


    “天國府軍不是一直駐紮在天國都府嗎?怎麽會出現的這裏!”


    百目武君惴惴不安。


    “天國府軍一旦出動,要麽有人造反,要麽有外敵入侵,我們這裏怎麽可能驚動天國府軍。神主您為什麽要關注天國府軍?軍隊我們地方小神可惹不起啊!”


    張朝元亮出沈夢汐留給他的錦衣衛令牌。


    “自然是請天國府軍前來助陣!”


    看到高品錦衣衛令牌,兩位鄉野神明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對於這些鄉野小神,錦衣衛同樣有極大的威懾,在大乾王朝,哪怕香火再多,也不能跟朝廷作對。


    “沒想到神主還有朝廷背景。”


    “倘若能請來天國府軍,古尊老賊定然不是對手!”


    狼犬公興奮說道:“聽說想要進大乾王朝的軍隊,最低也得有百壽境的實力,都是有真功夫的人。一人可能不足為懼,可是百人千人乃至萬人,氣血滔天,戰意滔天,災級邪祟都不敢放肆。”


    百目和狼犬如此興奮,張朝元卻高興不起來。


    雖然有沈夢汐的令牌,但能不能調來天國府軍還是個未知數。他必須做好獨自迎戰古尊真君的準備!


    這時,大地顫動,小金蛇畏畏縮縮地探出來,衝著張朝元就笑。


    “啊!”


    “老大你沒死啊!”


    “爺爺說得果然不錯,那樣可怕的邪祟老大都能對付,跟著老大絕對有前途。”


    張朝元看到折返而來的小金蛇,狠狠給他翻了個白眼,隨即一抬手,五百香火便渡送給了他。


    “雖然你中途跑路,但念你助我用功,這點香火還是賞給你,在我身邊好生修煉,香火少不了你的,早日晉升。”


    得到香火,小金蛇心花怒放。


    “老大實在太豪氣了!”


    “謝謝老大!”


    安排好一切後,張朝元返回陽川莊潛修。


    現在他有百目武君和狼犬公上貢香火,還有三處轄地,外加信徒每日供奉,他現在一日足足能收獲一千多香火。


    有了充足香火,張朝元放開手腳,閉關修行神律。


    他要趕在七月祈雨儀式前修煉到神衣境。


    七日後,狼犬公帶來一個消息。


    “神主!”


    “您真是料事如神!”


    “屬下果真探查到天國府軍的蹤跡!”


    “天國府軍的地藏軍於昨日在錦寧鄉修整,好似是要進山前往寧遠縣!”


    終於來了!


    張朝元期盼的天國府軍終於要殺到寧遠縣,這讓他心裏懸著的大石頭不禁放了下來。


    於是,他趕忙出發,想要趕上地藏軍,看看能不能借上一波兵力,用來掃平古尊真君。


    張朝元日夜兼程,終於在三天後追上地藏軍。


    翻過小山包,張朝元站在山脊俯瞰。


    眼前的山穀密密麻麻駐紮著雪白的軍帳。


    軍營內的操練聲澎湃有力,相隔十幾裏都能感受到虎狼之師的衝天勇勁。切換至靈視,張朝元看到軍營上空一片血紅,那是氣血匯聚澎湃形成的紅霞。


    這等匯聚澎湃的氣血邪祟最為害怕。


    普通邪祟進入這氣血紅霞立刻會被蒸發,祟級邪祟遠遠看到都會慌張逃走,唯有災級邪祟才敢衝入這片紅霞。不過災級邪祟也擋不住軍隊的氣血衝擊。


    “這就是大乾王朝的虎狼之師,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聽說天國府軍一共有十支這樣的軍隊組成,足足三十萬將士!”


    “三十萬人匯聚,哪怕厄級邪祟也得退避三舍!”


    就當張朝元站在山崗感慨之際,忽然間背後傳來一道冷鋒。


    偷襲!


    張朝元欲要閃身躲避,可是雪亮的長刀瞬間穿過森林,從三個方向朝他殺來。那速度之快,張朝元無法反應,三把長刀配合默契,竟然張朝元無路可逃。


    刷刷刷!


    三把冰冷的刀瞬間架在張朝元脖子上。


    “你是何人?”


    “為何窺探我地藏軍營?!”


    “說!”


    “大乾律令,無故窺探軍營者,斬立決!”


    張朝元趕忙掏出錦衣衛令牌。


    “將士別衝動!”


    “我是奉北鎮撫司千戶沈夢汐之令前來借兵的!”


    “古柔小姐和蕭雲義你們知道吧,寧遠縣的情況是我們一起打探的!”


    一名絡腮胡將士接過令牌仔細查看。


    “確實是北鎮撫司千戶令牌。”


    聽到這話,其他兩人放下長刀,也收起血氣。


    張朝元一擦冷汗。


    “請問古柔小姐和蕭雲義在軍營中嗎?”


    “他們若在,還請三位帶路。”


    一名女中尉冷淡道。


    “蕭統領已經帶領先鋒隊進駐寧遠縣,我們地藏軍是後發支援。”


    “至於古柔小姐……”


    “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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