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煦日光傾灑在蜿蜒的石板路上,顧寰錦蓮步輕移,衣袂飄飄,恰似春日拂柳,不多時便至睦和園門口。


    前腳剛踏入園門旁側,她像是被記憶的絲線猛地一牽,突然頓住身形,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旋即湊近身旁的桃兒,抬手輕掩朱唇,附耳低語:


    “桃兒,你速去我房裏,把那藏在妝匣底層、用錦帕包著的小匣子取來,裏頭的物件,今日怕是能派上大用場,可莫要耽擱,跑快些。”


    桃兒心領神會,伶俐勁兒盡顯,忙不迭地點頭,清脆應道:“姑娘放心,我定馬不停蹄,盡快取來!”言罷,提裙轉身,如脫兔般奔離,瞬間沒了蹤影。


    待桃兒身影消失在轉角,顧寰錦這才悠悠然整了整衣衫,儀態萬千地抬腳邁進睦和園院內。


    園內草木蔥蘢,靜謐中似潛藏著暗湧的波濤。守門的王婆子正倚著門柱,眉眼間凝著慣有的陰鷙,


    餘光瞥見顧寰錦身影,慌得手腳並用,忙不迭地調整神色,試圖擠出幾分諂媚,疾步上前,屈膝彎腰,大禮參拜:“參見大小姐!”那聲音拔高,透著幾分刻意的恭敬。


    顧寰錦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恰似春日綻放在枝頭的嬌花,笑意卻未達眼底,她抬手親昵地拍了拍王婆子的肩,看似溫和地說道:


    “嗯,不錯,規矩學的挺好,看來上次那一頓板子沒白挨呀,我原以為你這老骨頭,記性差得很,沒承想還能改了脾性,繼續保持啊,王婆子!可別再犯糊塗,不然,下次的懲處,怕是你承受不起咯。”


    說罷,施施然越過王婆子,款步朝園內正廳走去,留下王婆子僵在原地,臉上紅白交加,喏喏不敢言。


    屋內,陽光透過輕紗簾幕,灑下朦朧光影,似為這滿室的奢華添了層虛幻薄紗。


    王氏正端坐於雕花梨木椅上,本悠然逗弄著懷中撇嘴欲哭的顧景燁,那手指上的祖母綠戒指隨著動作晃悠,映出幽綠冷光。


    顧景諾蹺著腿,把玩匕首,刀刃在日光下森寒閃爍,顧景涵則閑翻書卷,可眼神陰鷙遊離於字裏行間。


    驟聞顧寰錦那清亮且透著不羈的聲音悠悠傳來,仿若石子投入靜謐湖麵,激起王氏滿心怒火。


    她柳眉倒豎,杏目圓睜,胸脯劇烈起伏,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砰”地猛一拍身旁檀木桌,桌上茶盞震顫,茶水濺出。


    “這小賤人,真是欺人太甚!打狗還看主人呢,在我的院子裏還敢這麽放肆!”王氏咬牙切齒,那聲音因憤怒變得尖銳刺耳,好似要穿透牆壁。


    彩雀戰戰兢兢,忙湊上前,低頭哈腰:“夫人息怒,大小姐著實沒規矩。”


    王氏橫她一眼,寒聲下令:“彩雀,和大小姐說我身子不爽利,讓她在外麵等著!今日非得晾她一晾,煞煞她銳氣,不治治這死丫頭,她都要反了天。”


    說著,王氏抬眸看向窗外,日頭高懸,光芒熾熱得近乎灼人,恰似她此刻心頭騰騰怒火,“哼,就讓她在外頭好好曬著,嚐嚐苦頭,看她還敢囂張不。”


    顧景涵“啪”地合起匕首,起身冷笑:“娘,這次可得狠狠拿捏她,叫她以後見了咱,都得繞著走。”


    顧景諾也合上書卷,慢聲添柴:“正是,不能輕饒,得讓她知曉厲害。”


    王氏重重點頭,坐回椅中,靜候外頭動靜,仿若蟄伏惡獸,隻等獵物在烈日下耗盡精力,再施狠手。


    彩雀得了王氏那如霜刃般冷厲的指令,縮著脖子,腳步匆匆就往外趕,活像隻被攆出窩的耗子。


    剛跨出門檻,瞧見顧寰錦那亭亭而立的身姿,陽光為她周身鍍上一層暖金,彩雀忙不迭收住腳步,堆起一臉假笑,屈膝行禮,聲音尖細又拿捏著所謂的“恭敬”說道:


    “參見大小姐,大小姐,夫人身子不爽利,正於屋內養神歇息著呢。大小姐您要是著急辦事,還請先在這兒耐著性子等會兒,估摸著夫人歇一小會兒,精神緩過來了,便能見您啦。”


    顧寰錦柳眉輕挑,眼波流轉間洞悉了這拙劣把戲,心下明白王氏這是蓄意擺譜,拿腔拿調地給她來個下馬威,想讓她在這日頭正毒的院子裏幹曬著,挫挫銳氣。


    她朱唇微勾,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可那笑意裏藏著的是滿不在乎與倔強,輕啟雙唇,話語不卑不亢,恰似春日拂過湖麵的微風,透著悠然自在:


    “喲,彩雀,你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可這話說得沒幾分誠意呐。這大太陽烤著,我要是在這兒候著,怕是還沒等見著夫人,自個兒就得中暑暈倒咯。


    罷了罷了,我本想著與夫人好好嘮嘮家常,順帶解解近日的誤會,既然夫人身子不適,那我改日再來,你且好生照料著,要是誤了夫人調養,可擔待不起呐。”


    說罷,顧寰錦理了理衣袖,身姿輕盈,轉身作勢要走,那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仿佛這園子的燥熱、王氏的刁難,都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浮塵,輕易拂去。


    彩雀見狀,慌了神,瞪大雙眼,忙不迭喊著:“大小姐,您再稍等等呀!”可顧寰錦仿若未聞,蓮步不停,向著園門走去。


    顧寰錦蓮步輕移,衣袂飄飄,恰似悠然拂過湖麵的清風,沿著睦和園的小徑施施然而行。


    她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心下跟明鏡似的,早將王氏那點拿捏人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嘴角噙著一抹幾不可察的淺笑,唇瓣輕啟,默聲念叨:“一……二……”


    那聲音仿若蚊蠅振翅,細微卻篤定,每一個數字都似一顆投入王氏“棋局”的石子,精準地攪亂其盤算。


    屋內,王氏端坐於太師椅上,佯裝休憩,可那交疊在膝頭的手指不住地敲打著,泄露了內心的焦躁。


    日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愈發陰沉的麵龐上,恰似火上澆油,灼燒著她的耐性。本想著晾顧寰錦半晌,挫其銳氣,沒料到這丫頭如此“油鹽不進”,說走就走,絲毫不給顏麵。


    眼瞧著“下馬威”要成了泡影,王氏坐不住了,猛地直起身,衝著身旁一個模樣乖巧、正怯生生候著的小丫鬟厲聲喝道:“去,愣著做什麽!讓她進來,可別真讓她走了,哼!”


    那小丫鬟嚇得一哆嗦,忙不迭應道:“是,夫人。”而後連跑帶顛地衝出門去,邊跑邊揚聲高喊:“大小姐,留步,夫人請您進去嘞!”生怕遲了一步,誤了夫人交代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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