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嶺掃了眼肖從章不形於色的臉,頓了一秒,隨後露出一抹淡笑,朝架子上被打的審的看不出人樣的犯人意有所指的說道


    “這幾個人大抵通了氣,一口咬死是將軍無端汙蔑他們,現在估計大理寺門外,正跪了不少人要伸冤呢。”


    “至於那幕後謀劃之人,屬下大抵有幾分頭緒。”


    魏嶺大半夜在這審也並非就是幹坐著,他在刑訊上相麵知微的本事並不比肖從章,他話中的幾分,顯然已經知曉大概。


    再審也審不出多少了。


    這幫抓來的人多是貪財小人,貪生怕死的,一晚上除了使力氣叫喚和罵人,便隻說自己無辜。


    肖從章這事做的雷厲風行,旁人自然不知肖從章受了景昭嵩的密令,隻知道他絲毫不給上京這些權貴麵子,抄家抓人幹脆利落。


    眼下要想活著離開暗牢,便隻能讓親眷去鬧事。


    肖從章聽完了魏嶺的話,沒什麽反應,似乎也並未將此事的後果放在心上。


    正相反,肖從章還怕他們沒有如意料之中的去鬧。


    見肖從章心中已有成算,魏嶺也便不點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見肖從章往外走,便跟了上去。


    回到了前院的公署正堂,溫與庭和林修正在整理搜回來的證據。


    看見魏嶺和肖從章回來,也隻是朝二人輕輕點了點頭。


    魏嶺這幾日已經對溫與庭不冷不熱的態度習慣了,這會隻自嘲的笑了聲,兀自尋了個位置跟大爺似的坐下。


    溫與庭的餘光掃了眼魏嶺的身影,眼底暗了暗,但到底沒說什麽,隻平靜的同肖從章匯報。


    “屬下派人查過了,為各府官員牽線參與鐵礦販賣一案的幕後之人,叫莫三娘。”


    “此人如今是上京戲樓瀟湘苑的幕後主家,靜王那邊交代說,他當初便是去戲樓聽戲,才被此人教唆參與其中的……”


    溫與庭說著,從一旁拿過一張堪輿圖攤開,指著裏麵幾處標了記號的州府解釋道:“這個莫三娘底細不明,隻查出是個番邦人,十分擅長經清,名下產業很廣。”


    肖從章仔細的看完了堪輿圖上標記的幾個州府,圍繞著上京周圍,像是有什麽意圖一般。


    溫與庭說完,便抬眼望著肖從章等他發話。


    肖從章的視線從輿圖上收回,眼底浮現出幾分猜測,他看了眼溫與庭,問道。


    “可有查到這個莫三娘到底是男是女?”


    肖從章在方才聽到溫與庭提起莫三娘時,下一瞬便記起了在儋州織夢樓上,見到的那個莫三。


    同樣姓莫,未免巧合太過。


    溫與庭被問的頓了頓,他皺起眉回憶著查到的線索,確實並未提到,這個莫三娘是否是女子。


    “將軍懷疑莫三娘隻是一個在外的名頭?”


    肖從章點了點頭,眼中閃過幾分晦暗。


    “眼下還隻是猜測,隻有找到這個莫三娘,才能知曉結果。”


    肖從章的意思很明確,邊上的林修一聽便揚聲說道:“那將軍,屬下現在就去帶人把她抓過來審,別讓人跑了!哎呦!”


    林修還沒說完,腦袋便被魏嶺拿扇骨敲了一下,吃痛一聲。


    魏嶺懶洋洋的站起身走了過來,看了眼溫與庭才同肖從章說道。


    “若這莫三娘當真是那邊的人,以屬下對他們的了解,不會留下一個這麽明顯的把柄給我們查……”


    “也許真的莫三娘早被殺了,眼下便是趕去瀟湘苑,人不一定在,但等著我們的陷阱肯定有。”


    魏嶺看著肖從章,認真想了想眼下的局麵,長歎一聲說道。


    “眼下徐德那幫人剛被抓,他們那些親眷便跑去大理寺喊冤,屆時將軍再帶人去瀟湘苑一鬧,這徇私枉法,仗勢欺人的名聲便實打實落在將軍頭上了……”


    “這專門引人跳進去的陷阱,還真是阱阱不一樣,也難為那位謀算的這般辛苦”


    “將軍一倒,到時,可能我們便隻能帶著鋪蓋被趕回玉橫關那個苦地方嘍。”魏嶺說這一句話時,是看著溫與庭說的。


    後者隻是很漠然的半抬眼皮掃了他一眼,眼中的意味不明。


    魏嶺好沒意思的聳了下肩,又滾回去坐著了。


    林修自然是看不出自家兩個軍師和軍醫之間的電光火石,隻是麵帶疑惑的撓了撓頭,隱約感覺二人情況怪怪的。


    最後總結為魏嶺又惹人家小溫大夫生氣了,所以人家才懶得理他的。


    說服完自己,林修一臉淩亂的問肖從章:“那將軍,這人咱們還抓不抓了?”


    肖從章側眸掃了他一眼,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明日先去瀟湘苑查探一番,免得打草驚蛇。”


    說完他看向魏嶺,沉聲吩咐道:“閑雲,你明日繼續審問徐德,他同那暗中之人定然還有聯係,想辦法從他口中拿到證據。”


    魏嶺對此沒什麽反應,點了點頭表示清楚了。


    肖從章最後看向溫與庭說道:“明日阿庭同我去瀟湘苑即可。”


    “忙了一夜,各自散了休息,我還需進宮一趟。”


    肖從章聲色沉穩冷靜的交代完,掃了幾人一眼後,才轉身離開進宮去。


    林修一聽能休息,當即樂了兩聲。


    “魏軍師,小溫大夫,俺先回去看小團團去了!”


    這幾日跟著肖從章到處跑,已經許久未曾好好休息過了。


    林修說完沒一會,人便跑沒影了。


    公署大堂內,隻剩魏嶺和溫與庭。


    兩人也不說話,溫與庭獨自整理起搜查來的線索。


    屋內安靜到了冰點,魏嶺兀自喝了兩杯茶,忽的抬眸望向溫與庭的背影,一雙形狀若狐的眼眸此刻黑沉一片,似將要掀起波瀾的湖麵。


    穿堂風吹進了幾片泛黃的竹葉,魏嶺的聲音幽幽響起,似含笑意又帶著幾分質問。


    “我們小溫大夫還真是區別對待啊……真令人傷心。”


    聽到他這話,溫與庭的背影肉眼可見的僵了僵。


    隨後他稍稍側身望了過來,麵容清冷寡淡。


    “魏嶺,你又在發什麽瘋?”


    溫與庭看向魏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不清醒的人一般。


    魏嶺定定的同他對望了一會,唇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隨後緩緩站起身朝他靠近。


    溫與庭察覺出了魏嶺周身的氣勢轉變,似乎變得格外陰鬱,神色頓了頓,皺起眉看了他一眼,收拾完東西便打算轉身往外走。


    剛想動,身後便覆上一片幽暗的陰影,下一秒,溫與庭整個人被扯進一個懷中。


    他剛要掙紮,魏嶺像是預料到了一般,一隻手探過來將他兩隻手壓製住,帶著他身形一轉,壓倒在了椅子上。


    魏嶺居高臨下的俯下身將他困在椅子中,一雙終日含笑的眼這會如同染了層冰霜似的。


    溫與庭的呼吸緊促了幾分,他冷著臉,不肯抬頭看魏嶺,隻低聲說道


    “放開。”


    魏嶺卻回了一個很淡的笑。


    他低垂著眉眼,視線貪婪的在麵前之人的麵上掃過,舌尖抵了抵後牙,魏嶺耐著性子說道。


    “我要說不呢?”


    魏嶺的眼底很暗,幽暗到能看到裏邊翻湧呼嘯的思緒。


    溫與庭又不說話了。


    魏嶺唇邊的笑徹底消散,麵上露出一抹略帶自嘲譏諷的神色,語調裏染了幾分破碎。


    “怎麽,撕破臉了連哄哄我都不肯了?”


    溫與庭聽見他這話,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還是一片平靜。


    “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魏嶺無論怎麽聽,心頭的火還是燒了起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怒意,神情有些惡狠狠的,下一秒,溫與庭能聽到他發狠的磨了磨自己的犬牙,眼前忽的覆蓋住了一片陰影。


    溫與庭驚訝的睜大眼,那雙狐狸似的眼睛此刻離他不到一寸,唇上是突然起來的溫熱。


    耳邊是魏嶺賭氣般的冷語:“溫與庭,你還是繼續騙我吧……”


    溫與庭回過神來想要掙紮,雙手被魏嶺死死製住,魏嶺的呼吸很熱,動作狠厲又急迫,似乎他越掙紮,他越不肯輕易放開他。


    安靜的大堂此刻皆是二人淩亂的呼吸聲。


    下一瞬,林修急急忙忙的聲音在門前響起。


    他方才走到一半忘記問溫與庭先前給團子買的筍都放哪裏了,所以急急忙忙跑過來打算問清楚。


    可當他跑過來看清眼前的畫麵時,當場愣在了原地。


    黝黑的臉色此刻滿是震驚和淩亂。


    直到魏嶺發現他,稍稍放開溫與庭,眼神凶狠的朝他看了過來。


    林修當即回過神,如同裂開一般大喊了一句


    “軍師你個流氓!放開小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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