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遍,我不出門,你趕緊走!”


    傅重巒竭力告訴自己要冷靜,但一慣的起床氣還是讓他覺得心情十分的煩躁。


    難得今日肖從章沒有上門來打擾他的清淨,偏生還被宣詞儀這個家夥纏上了。


    想到這,傅重巒實在是眼皮打架,轉身躺倒在榻上,眼不見心不煩。


    腦中被強行吵醒的睡意像是侵占了他的思緒,眼下他真的隻想睡覺。


    宣詞儀卻好似鐵定心要拉他出門一般,湊上前來瞥了眼他的神色,故弄玄虛的說道


    “可是這酒樓位置難定的很,我是借了我哥的令牌才勉強定到的,那裏菜品一絕,各州菜式皆有……


    盛寧……你偌拒絕我,便是……還不曾原諒我?”


    宣詞儀說完,有些沮喪的低下頭,身軀顫抖,好似十分難過的模樣。


    盡管傅重巒盡力告訴自己趕緊閉眼繼續睡,但身後的聲音實在避不開,沉默了片刻,他隻能宛若挺屍一般猛的坐起,麵無表情的盯著宣詞儀。


    在良久的對視中,傅重巒泄氣一般的敗下陣來,無奈的輕歎一聲。


    宣詞儀看到此景知道他是答應了,臉上驟然露出笑意,高興的喊白義進來幫傅重巒洗漱。


    被迫妥協的傅重巒隻能低垂著眼皮,神色懨懨。


    “隻有這一次,日後請宣二公子你,若要請人出門,提前遞上帖子。”


    “好好好……”宣詞儀咧開唇笑的燦爛。


    隨後洗漱穿戴約莫半個時辰後,天光大亮,在盛太傅和盛夫人的注視下,傅重巒被宣詞儀拉著出了門。


    到了福來酒樓,眼見為實,傅重巒也能知曉幾分這酒樓的妙處了。


    地理位置極佳,靠近雅舍馬場,國學監和武校院又在附近,世家子弟多,又接壤數條長街,說是皇親貴眷們來往的好去處,到也不見到是誇大。


    光看到門前來往的行人衣衫,便能猜出身份不俗。


    一入樓內,便又是別有洞天。


    三層筒樓,宛若佛經中的法器轉筒,除開上方一弧圓天窗,周圍一片燭火光,荼蘼無聲,極盡神秘。


    明明是白日,樓裏依舊點著明亮的燈籠,中心一處圓台被紗幔圍住,隨著清風揚起,舞女在裏麵旋轉腰肢,墊腳起舞。


    圓台四周便是散落的茶桌,眼下正有不少客人坐落其間。


    傅重巒靜靜的掃了一圈,心中似乎感覺到有幾分怪異,但一時尚未想到什麽緣由,宣詞儀便喚了他幾聲。


    示意他跟著上樓。


    轉過長梯,帶路的小廝一邊掛著諂媚的笑一邊同宣詞儀說話,時不時將目光落在傅重巒身上,好像帶著幾分猜測。


    相比於常來此地的宣詞儀,傅重巒在上京都算的是麵生的,讓小廝去猜也是為難。


    一路上了三樓,此處長廊一片安靜,不難看出是雅廂上房。


    偶有侍女端著吃食酒水敲門,門開半扇,才會有絲絲的說話聲傳來。


    可見這個酒樓,將私密性做的很好。


    但怪就怪在,一個酒樓,做的太好,就不像酒樓,像個監察館。


    似乎意識到什麽,傅重巒腳步微頓,唇邊扯了抹輕笑,似乎在告訴自己想多了……


    小廝很快將他們帶到宣詞儀先前定好的廂房,推開門走進去的瞬間,傅重巒腳步一頓。


    他側目朝另一邊看了過去。


    徐徐一陣帶著香氣的微風吹過三樓的長廊,頭頂懸掛的明黃燈籠搖晃不止,光線搖曳中,遙遙可見廊道盡頭,一道身影垂首走了過來。


    一身的黑衣,氣息低沉,看不清容貌,卻又讓人無端不敢直視。


    傅重巒的腦中有一瞬好似被定住一般,莫名感到到熟悉


    屋裏的宣詞儀見傅重巒愣在門外,便在裏邊喊了幾聲。


    傅重巒眉間微擰,下一瞬抬眼,剛好同那個黑衣人遮掩在寬大鬥篷中露出的視線對上一瞬。


    後頸的皮膚好似被一抹冰冷滲上,傅重巒有些艱難的呼吸了幾下。


    視線好似在一瞬間變得模糊不清,那個黑衣人不斷朝傅重巒走近,腳步聲在腦中響徹不止。


    眼眸中閃爍著微亮的燭光,傅重巒凝神想要看清這個人的麵貌時,隻見他抬手扯住了鬥篷邊角,


    將麵容遮擋的更隱蔽,一瞬刺眼的冷光被折射而過,傅重巒側目收回目光。


    黑衣人的步伐加快了一瞬,在側身避開傅重巒後,幾個眨眼間,便消失在身後的轉角長廊處。


    “盛寧,你發什麽呆呢?這麽久沒出來,嚇到了?”宣詞儀跑過來在傅重巒身邊張望了幾下,沒看見什麽奇怪的便抬眼問他。


    傅重巒回神,掃了他一眼,壓下心中的疑惑,搖了搖頭。


    “沒有,進去吧。”


    傅重巒走了進去,隨意的接過小廝遞來的茶,待宣詞儀點完菜品小廝離開後,傅重巒才帶著疑惑的看向宣詞儀。


    “這酒館的當家人,你可知是什麽來頭?”


    宣詞儀倒酒的動作一頓。


    “你怎麽會想知道這個?”


    “這酒館並非上京尋常的建築,看裝潢布置,很像儋州的古建築。”


    能將這樣的酒樓開在上京,這酒館的掌控者身份,定然不會隻是尋常商戶。


    宣詞儀努力的回想了一番,隨後頗為艱難的想起一些。


    “這酒館開了約莫有三年了,依稀記得,我跟南宮他們一直沒見過這酒館的主家,一般都是樓裏的管事。


    先前我去了一趟儋州,這裏確實很像那邊的建築,但是又不是太像,想來這主家先前是儋州人吧,阿寧,你是不喜歡這裏嗎?”


    傅重巒聽完,腦中不可歇止的想到了一些陳年舊事,心跳停一瞬,似乎又找不到緣由。


    應該不會……


    傅重巒無聲的告誡了自己一句。


    “沒有,我隻是覺得這裏新奇,與從前看到的不太一樣。”


    “自然是不同於上京的所有酒館的,這裏夜時才是真正的逍遙鄉,可惜近來都不能出來了……”


    宣詞儀沒發現傅重巒的臉色有什麽不對,隻是悶悶的喝了口酒,有些絕望的長歎了聲。


    他哥最近管他真是要比阿娘管的還嚴,還天天逼他每日去國學監聽學,宣詞儀一想到國學監裏那幫文縐縐的老夫子就頭疼。


    下一瞬便喝了兩口酒壓壓驚。


    傅重巒烏黑的眼睫下,漆黑如墨海般的眼中不斷飛速閃過一些從前的事情。


    盡管他有意去逃避,但曾經的接觸過的地方,經曆過的事情,還是會被重新提起,不是宣詞儀,也會是其他人。


    清瘦蒼白的指尖在衣擺下漸漸收緊,傅重巒的腦中飛梭閃過很多當年關於他自己,關於當年那場逼宮造反的許多細節。


    忽的,腦中閃過一張昏黃模糊的紙張,上麵用藍墨畫出的紋樣,像是一記重擊,震得傅重巒腦中發出驚顫海嘯。


    他猛的站起身,腦中一瞬回溯過方才那個黑衣人麵上戴著的麵具。


    藍銅鬼麵……!


    宣詞儀被傅重巒嚇了一跳,他尚且來不及看向他,傅重巒的身影下一瞬便衝出門,消失不見了。


    “盛寧!”


    宣詞儀有些不明所以的喊了聲,但得不到回應,傅重巒也早就聽不進去了。


    難道是他們?不可能,現在的皇帝不可能留著他們活在這個世上的……


    到底是誰,要做什麽!!


    傅重巒腦中的驚濤駭浪幾乎翻湧,他臉色變得蒼白如雪,急促的呼吸聲在安靜的長廊響起。


    他朝著方才那個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走,可轉過轉角,入眼便又是一條長廊,通往不知處。


    是陷阱嗎?


    還是,誘餌……


    傅重巒不斷回憶著過往關於這個符文的記憶,但在一片混亂的腦中,他想不起來多少,隻覺得熟悉。


    靜寂的長廊將樓裏的聲音隔絕,眼下隻有穿堂而過的微風聲,便再無半點氣息。


    傅重巒神色精神的掃了一圈周圍關閉的房門,不見微光,不見人影。


    他往前走了一段,耳邊忽的響起一聲錚嚀聲,宛若挑釁的提醒


    傅重巒抬眼看去,定在原地。


    長廊盡頭,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那裏,如同黑夜裏行走魑魅魍魎,無聲無息,帶著深深的殺氣。


    那人甚至沒有給傅重巒反應的機會,隻見一道刀鋒的寒光閃過,那人持著匕首便朝傅重巒衝了過來,不過瞬息。


    就在刀尖就要刺入他微縮的瞳孔中時,傅重巒猛的側身避過,鋒利的刀尖同風一起,將耳邊一縷發絲斬斷。


    那人離的極近,不知是何時察覺出傅重巒的對他的懷疑,還是一早就知道他會跟上來,一直在這裏等著。


    昏暗陰潮的燭光下,那人微微抬頭,藍金銅的倀鬼麵具逼真無比。


    冰冷帶著興奮殺意的目光從縫隙中流露出來。


    死亡的懼意讓傅重巒清醒無比,他逼著自己麵上淡定,語氣低啞。


    “你是誰?”


    刀尖一瞬抵在傅重巒滑動的咽喉處,麵具底下傳來一聲嘶啞至極的嗤笑。


    “少年人,以後,不要隨便對什麽人產生好奇,不然,下場,就是你現在的模樣。”


    這人說話聲仿佛百歲老人般嘶啞無力,但仔細聽,卻又帶著幾分怪異,想來是會變聲,並沒有用真聲示人。


    傅重巒喉結上下滾動了來回,他擰著眉,正打算糊弄過去,忽的長廊裏不知從哪間房中傳出一聲鳥哨聲。


    本是想要動手將傅重巒殺之的人手中動作一頓,隨後便是一聲極低的咒罵聲。


    片刻後,他抬頭凝視著傅重巒,在遠處長廊轉角傳來幾道腳步聲時,笑了一聲。


    傅重巒眸間瞬間閃過警惕,但下一瞬,他隻覺得頸邊一痛,視線徹底昏暗了下去。


    身邊的身影下一瞬消失,在一片窒息的昏暗中,傅重巒的耳邊最後,是幾道漸漸走近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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