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全數反應的艦長仍是一動不動。


    他看了許多溺死者的第一視角,看了手握洪流擊垮吞星之鯨的偉岸,看了拔劍打下手、見證中摸魚的旅者的複雜考量,看了芙芙從瀕死複蘇的點滴柔和——統子還是用的模糊化處理,畢竟性價比高得離譜。


    事情化作記憶堆積起來,可不像雪,等不到大日煌煌就不見了蹤影,魔陰和磨損的概括都不精確——對個體來說,閾值與生俱來且幾乎無可更改,饒是三位,自己就是底線——芙寧娜這隻隻會“吃”的小笨貓沒人教也沒人管,在王座注視下勉強支撐五百年已是極限,不然旅者怎麽來的如此輕巧而合理?還不是再不來便萬事皆休。


    命運是注定的,而他不用看“天空”中的星軌隻靠攫奪、推理就可清楚掌握每一個個體的運行,這便是為何從不抬頭看向上方,哪怕什麽都沒有,正如他意識空間識海之上的空無。


    事情到此原本便算完結了,饒是帶走芙芙,還沒回來的一人一龍也能以互相作證水神為人民犧牲自己揭過此事,正好打壓了蠢的可怕到已然變味的“預言是假的”。


    但審判仍是必要的,三位白來一趟倒沒什麽,然各種東西都準備好了卻不開庭,有些浪費不提,三神呢,艦長怎麽跟彼此聊完後白等了的她們忽悠、批評?芙芙呢,難道撈一個完全忘卻的煥然新生兒,那還不如這個項目一開始就沒有。


    要接納她們,後續自然是會以一個衰亡關口的“世界泡”展示既定的唯一未來,雖說拿這個當約會內容有些難蚌,但雙方都不在意就成。


    靜等芙寧娜悄然醒轉,細化後極其優雅的睫毛微顫,艦長等了等,在她恢複知覺的一瞬俯身輕輕在唇上一點,隻以溫柔的笑意相迎。


    前述他對她的感情並無多少,絕大多數還是虧欠感,畢竟最初漫長的休眠考驗期起步時根本沒有她,別說艦上留她的位置了。


    然就應著編劇的糟糕設計將“替罪者”推上前台,艦長硬是百死當中抽空把她劃在自己賬上——這個傻姑娘如果係統不加保護便如劇情演示,根本承擔不了王座和芙卡洛斯的期望,畢竟關於“人”的極限承受力沒誰比手握理論解的祂和無數實踐得到驗證解的係統更有發言權。


    單純是為了攻擊某種執念和妄念,祂才爽快地批準了艦長的加班申請,且額外讓係統多做關照...然這和他的觀感並不衝突。


    不過,她到底是個堅強的孩子,接受能力也不錯,死誌彌散後回憶消融起來很容易,不用太費力氣。


    至於濃縮、粘連到無法靠模糊剔除的死意怎麽辦,簡單。


    神芙正焦慮地走來走去呢,她可不像另兩位已有定數後才被拉到純白的小房間裏,心裏是一點數都沒有——自己還活著,那計劃不問可知。把她作為唯一有聯係的個體勾起生蓋住死順理成章,更可拿無法彌補的虧欠做點文章,哼,艦長自己都免不了的。


    起身對視上,果然,已沒有了常人突然隔空被抱在懷裏的茫然無措乃至嬌羞憤慨,隻是灰敗枯寂而已。


    哇。


    水色的眸子表露出此等效果,如若施救者不是統子,她便已沒救了。


    想想博士設的道阻和為了惡趣味加的問情關,有理由懷疑他偏好這口,但真要孩子們流出此等神情,他恐怕會更急。


    當然,這和接下來的進程都無關。


    設在訓練場前端的超大議事廳,現在當作審判庭,正式啟用,倏忽間空蕩蕩的大廳便被填滿。


    艦長淡然環顧一周,實地限製十萬人的會場坐滿了近七百萬人,還特意給前邊隔出空位來,係統的布置仍顯得空曠無際。


    縮地成尺這種手段聽著沒啥用,實際效果倒是不錯,起碼不會黑壓壓一片人頭如蝗災一樣激起拍一巴掌的第一反應。


    趁著係統還在微調,並實時加上對個體的監管,侍立身側落後一步的博士到底給出了氣氛組以外的作用:


    “這便是你具現的理想嗎?”


    “是啊。若是在此等舞台上把da和jjr等批複完畢,事情未必沒有轉機...起碼,能多走二十年,混亂與否不計在內。”


    “你還是願意相信自己。”


    “不,我把它歸為理想,就是沒抱任何實現的指望。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沒什麽。不過若我還在還能動彈,會幫你潤潤稿的,興許還會轉發點讚。”


    可不是,博士雖早早擺起大爛,然一雙眼睛除了處理份內工作便是瞅著等待所謂的天命所歸的家夥們,對方如能找到他他會看菜下碟地不吝賜教,至於效果如何與他無關,隻取決於這位“主角”本身;找不到他也會試著透一點題,盡量避免破而後立成無用功、接著重蹈覆轍,淪為一場笑話。


    艦長這所謂的理想不太符合他的判斷標準,畢竟他是悠哉地居高臨下立項,但能幫就肯定會出手的...


    不過他大概並不需要就是了。


    事實上僅憑此理想,博士便得見差距何在,即艦長的所有待辦都是務求精簡、直指本源、一勞永逸,他是絕對保持不了的。


    就比如批李成梁,公認“不世功業,千古罪人”,艦長按此批那幾位是“千秋功業、文明罪人”,實是精妙的濃縮,在這方麵著實獨一檔的功力,在他這個年歲能直直地找到根由,無非就是缺天命罷了。


    係統有開了模糊處理,故他倆得以堂而皇之地在眾目睽睽之下隨意閑談,視百萬人眾如無物,任由冷場。


    自然,同時開在觀眾席上的是強行壓著無法起身和發聲的力場、保證所有人不會意外暴斃的監管以及為每個座位簡述原委——陪審團同時受審,也有權知曉全部“真相”。


    最簡單的說法,靈魂一個不少地被拉來充數,世界流速已鎖定,在這裏待上幾天,不會產生疲勞與需求,回去是下一刻,聽聽真相就當是神明發福利了。


    座次當然是排好的,隻是楓丹這邊明顯比其他國家少了一大塊,七國之外隔開還有另一區域。前列是神之眼擁有者,再往前是七神與龍,更前方特意隔開一小段顯眼空地單獨坐著空和派蒙,最前方是王座,而單列的第八區是雜七雜八一大堆,最前方是魔女會和深淵負責者。


    這樣排列,該知道的一看就一清二楚,不知道的也無妨,都會講的,不會讓白來一趟。以及,無有合適形體的,都是以魂火姿態占位,這樣也可添分神秘。


    已有些心裏準備的旅者也禁不住臉上直抽抽,這手筆未免太大了點,而且自己這位置就是擺明了放火上烤——之前隻有聰明人隱約猜到點什麽,會給他和派蒙行個方便;以及一些藏都不藏的小小好運,確保如平常冒險家的二“人”能將世界的變化全數納入眼底不被打擾。


    不用回頭空都清楚身後是什麽情況,這種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左右平著或略向後掃一點看去,試圖看到妹妹和戴因。


    哦,果然就在那兒,也都看過來了。


    彼此點點頭致意,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台上二位,這才收回視線,轉而一把將鄰座的派蒙拎進懷裏搓揉一番——最前頭這些不用限製,都有分寸,清楚露頭就秒這種道理。


    “唔——額,沃,我真的不知道。”


    小東西扯著他的手,努力小聲說了句完整的實話,前邊離著不遠的王座並無反應。


    “開始吧。”


    隨意看了看係統的統計概括,艦長渾不在乎地批複道。


    這場審判的續弦本身凝聚了許多考量,祂發下來的任務叫肅清“執妄”,以便給外援當個參考,而這不過艦長設計下順手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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