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介諳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輕聲嗬道:“嗬嗬,我母親前腳剛回去,後腳就出現了有她簽名的東西?這淳於夼什麽時候也學得這般工於心計,玩起這挑撥離間的低劣戲碼了?”他神色看似淡淡,可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自家培養的狙擊手,就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雖知曉他們不會真對自己痛下殺手,可一旦動用,露餡兒便隻是時間問題。淳於夼此舉究竟意欲何為?總不至於荒唐到是為了幫自己抱得美人歸吧?這般一想,淳於介諳更是覺得迷霧重重,他目光轉向王曦銘,開口問道:“你和弘都不在那邊,他們究竟是怎麽調動人員的?”


    王曦銘劍眉緊鎖,眼神中透著幾分凝重,他略作停頓,條理清晰地說道:“那人交代,是在係統任務裏接到的指令。他聲稱看到任務積分高,一時貪心便接了下來。你也清楚,我們的係統任務一旦接收便會自動發送到對方郵箱,中間不會再有人工幹預的痕跡。係統裏出現這個任務很是蹊蹺,我懷疑是有黑客在其中暗箱操作。當下隻要抓到那名黑客,順藤摸瓜,幕後黑手必然無所遁形。”言罷,他微微點頭,似是在肯定自己的推斷。


    淳於介諳的目光卻在此時突然轉向尋星,仿若黑暗中探尋曙光一般,輕聲喚道:“星兒,你怎麽看?”


    尋星原本正沉浸在這跌宕起伏的事件之中,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狙擊手隱匿在暗處、黑客在虛擬世界裏神出鬼沒的驚險畫麵,冷不丁被這麽一點名,一時間有些發懵,眼神中還有未褪去的激動之色。她穩了穩心神,思索片刻後開口,清脆的嗓音在屋內響起:“那個,我想問,你們提及的這個任務係統,平日裏在裏麵發布任務,都得滿足什麽條件?這關鍵的權限又掌握在誰手裏?當下,咱們固然有了調查方向,可依我看,沒必要一門心思全撲在懷疑外部人員上。當務之急,並非隻是揪出這次事件的幕後主使,重中之重,是先解決咱們內部的隱患。就好比這個任務係統,黑客篡改任務目標固然可惡,但這歸根結底,暴露的是咱們自身係統防禦的脆弱。”尋星意外地秉持了保守求穩的策略。在任何戰爭中,她首先想到的是完善自己。深知決不能讓對手有機可乘,己方哪怕露出一點破綻,那也得是精心布局、引敵深入的陷阱,隻待關鍵時刻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淳於介諳和王曦銘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與讚賞。完全沒料到她能在這紛繁複雜的局勢中,一眼洞察關鍵,提出如此獨到且切中要害的建議。


    “我的小星星果然是個寶,我都差點忽略的問題,你一下就能發現。”淳於介諳率先打破沉默,說完就在尋星臉上吧唧了一口。


    “喂,你過分了。”王曦銘很無語的好嗎?這房間裏的味兒都還沒散開呢,他的好兄弟又給他喂了一口狗糧。


    尋星羞澀地別過臉去。


    淳於介諳走進衣帽間,在一排排衣物間快速翻找,最終選定了一身顯得格外莊重的衣服,利落地換上。換好衣物後,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般,在王曦銘的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要不你也去換一身行頭?陪我去提個親。”


    “提親?”王曦銘像是聽到了什麽驚天奇聞,雙眼瞬間詫異地睜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也微微張開,愣在了原地。


    淳於介諳看到好友這副模樣,挑了挑眉,理直氣壯地說:“你這什麽表情?我好不容易才和星兒修成正果,當然得抓緊機會讓她給我負責。我求個名分,這不過分吧?”說著,還朝尋星的方向拋了個俏皮中帶著幾分得意的媚眼。


    王曦銘定了定神,走上前拉住淳於介諳的手臂,稍微使了點勁,把他拉到一旁,小聲提醒道:“婚姻大事啊,你真的不再慎重考慮考慮?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淳於介諳像是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滿心的熱情被澆滅了一些,他一臉委屈地看著王曦銘,說:“這麽好的女孩兒,萬一錯過了,我上哪兒哭去?你到底是不是兄弟啊?我這好事將近,你都不替我高興?”


    王曦銘一看淳於介諳這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趕忙擺了擺手,急切地解釋:“你先別急著怪我。你看看尋星,她脖子上的痕跡那麽明顯,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上門提親?你這不明擺著是剛把人家女兒了?結果上門還不帶足誠意,這不就像是在給人家施壓,讓他們覺得不嫁也得嫁一樣嗎?最快也得明早去,你總得留點兒時間準備聘禮之類的東西吧。”


    淳於介諳一聽,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懊惱地說:“哦哦哦,你看我,一激動把這茬都忘了。我這不是怕星兒反悔嘛,畢竟我都和她……”


    這邊尋星站在鏡子前,拿起粉底小心翼翼地在脖子上塗抹,想要用粉底遮住那些曖昧又顯眼的痕跡,順帶著也給自己畫了個妝。等她畫好妝,嫋嫋婷婷地走回來,看到這兩人還在那兒湊著頭嘰嘰咕咕地說悄悄話,心裏好奇極了,忍不住走上前脆生生地問:“還在這兒說悄悄話呢?”


    王曦銘腦子轉得飛快,臉上瞬間堆起笑容,神色鎮定自若地回答:“沒、我們在想商量要不要就用你的方法來一招甕中捉鱉。”


    “將計就計,也不錯。這樣,你去找韓雨。係統的問題你讓他幫忙。”韓雨是淳於介諳在黑客界的朋友,兩人雖然隻見過四五次麵,但二人確實神交已久。


    王曦銘領命,神色冷峻,匆匆而去。


    淳於介諳轉而望向尋星,目光中多盡是能掐得出水的柔和:“星兒,平時看起來迷迷糊糊的小貓咪怎麽就這麽聰明呢?”


    尋星垂眸,長睫輕扇,“我才不是小貓咪。”


    淳於介諳腦海中念頭飛速轉動,目光清亮:“你說我們來個將計就計好不好?我就假裝受傷了,然後讓對方以為這次行動有所收獲,再暗中安排人手在係統內守株待兔。”


    尋星眼中光芒大盛,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淺笑:“妙啊,真有你的!”


    淳於介諳微微點頭,心中卻並未鬆懈。“不過,他為什麽要拉我母親下水?”淳於介諳一想到樸秀玉被牽扯進來就心如亂麻。他深知淳於夼的狡詐,這般輕易便能被看穿的偽裝,絕不是其慣有風格。


    尋星見他這般苦惱,輕聲開口:“會不會是對方故意的?他知道你肯定定能識破,目的也並非真要嫁禍,而是想吸引你的注意然後在暗地裏謀劃些別的。”


    淳於介諳身形一頓,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如果這隻是個幌子……”腦海中飛速回溯近期種種,試圖從蛛絲馬跡裏尋出淳於夼真正的圖謀。


    恰在此時,木村弘匆匆闖入,神色帶著幾分急切:“介諳,北城碼頭房子裏的保險櫃被撬了。”


    淳於介諳臉色一沉,“有人受傷嗎?”


    木村弘略微憤怒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惋惜:“一死一傷……”


    尋星聽聞有人死去,驚愕地抬手捂住嘴,目光投向淳於介諳。她這才恍然,淳於介諳所處的世界,遠比想象中危險。明明不久前才親身經曆槍襲的驚險,自己怎麽就天真地以為不會出人命呢?在夏國,這個對槍械管製極為嚴格的國度,竟有人膽敢持槍行凶,本就令人膽寒,此刻又聽聞入室盜竊致一死一傷的噩耗……


    “報警啊,保險櫃都被撬了,還出了人命……”尋星忙不迭地提醒淳於介諳。


    淳於介諳卻神色鎮定,冷靜開口:“不能報警,警察解決不了咱們的事兒,還會幹擾我的計劃。保險櫃裏的東西,本就是打算送給他的,他拿走正合我意。”


    尋星追問:“你知道凶手是誰?”


    淳於介諳微微點頭:“我大伯,淳於夼。”說罷,他牽起尋星的手,往樓下走去,“咱們去吃點東西,剛就聽見你肚子咕咕叫了。”


    尋星眉頭緊蹙:“都死人了,你還有心思吃飯?”


    淳於介諳嘴角扯出一抹和煦笑意:“吃飽了才有力氣報仇。”


    尋星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不想笑就別笑。”不知為何,她就是能敏銳察覺出,淳於介諳的笑容並非真心。


    淳於介諳搓了搓臉,苦笑著說:“習慣了,我習慣用笑容麵對。”


    尋星上前抱住他的腰,貼近他:“我能幫你做什麽?我也想幫你。”


    淳於介諳輕輕撫著尋星的發頂,溫柔說道:“像現在這樣陪著我就行,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尋星不願當個旁觀者,畢竟她已決心與他並肩作戰,“我能幫你處理事兒,你剛說了我是你未來的妻子,我有責任幫你分擔。”


    “殺人?你能幫我殺人嗎?”淳於介諳滿心恨意,恨不得立刻手刃淳於夼。


    尋星被這突兀的回應驚到,下意識後退一步。淳於介諳忙收起眼底的淩厲,柔聲安撫:“我開玩笑的,怎會讓你的手沾血?那種髒事兒……”


    尋星莫名有種錯覺,眼前這個剛與自己親密纏綿過的愛人,或許殺過人。她向木村弘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木村弘毫無回應。


    淳於介諳瞧出尋星的慌亂,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呢喃:“我的小星星是純真的天使,地獄的惡魔交給我來對付就好。”


    尋星仰頭,與淳於介諳目光交匯:“你、你真的……”那“殺過人”三個字,終究沒能問出口。


    “星兒,我參過軍,去過阿富汗,執行過擊殺任務。這些事,我不想瞞你。我家最出名的產業就是軍工。”


    尋星如遭雷擊,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驚訝、錯愕、狐疑、激動……種種情緒交織,她自己都理不清此刻的心境。


    “所以,你才配有諸多保鏢,遇上事兒從不報警,還會出現在軍訓基地……”尋星仿若一下子想通諸多關節,記憶中那個一下子就能察覺她受傷的教官與眼前的淳於介諳此刻真正的重合在了一起。


    淳於介諳終於敞開心扉,傾訴對尋星的愛慕:“我假借公務之名去看你,還特意穿上吉利服暗中相隨,誰料後來碰麵,你竟對我毫無印象。當時我還納悶,我儀表不凡,你怎就記不住呢?如今懂了,原來是我的小星星善於發現他人長處,在你眼中,眾人皆有閃光點。”


    尋星被他的認真勁兒深深打動,忙不迭擺手:“我沒你說得那麽好,其實……我真心覺得你長得特別漂亮,身材也是一絕。”


    這話讓淳於介諳心底甜滋滋的,他還想繼續訴說心意:“不止如此,你機靈聰慧,學東西快,直覺敏銳,還能為我挺身而出擋子彈,更不嫌棄我手上的血腥。”


    木村弘像是捕捉到關鍵信息,打趣道:“等等,尋星,你說介諳漂亮?”


    尋星坦然點頭:“對啊,是很漂亮。”


    木村弘頓時大笑:“哈哈,你誇自己老公漂亮?”


    “他本就漂亮,是我見過最俊的。”尋星如實說道。


    淳於介諳瞥向木村弘,冷聲道:“你很閑?”


    “沒、沒,我就是餓了,來吃飯的。”木村弘被那冰冷目光刺得一哆嗦,趕忙跑向餐桌大快朵頤。


    這時,王曦銘帶著薛蓓蓓走進餐廳,手裏拎著醫藥箱:“我先給你包紮下右手。”


    淳於介諳依言伸出手。


    尋星一臉困惑:“手看著好好的,為啥包紮?”


    “將計就計,引蛇出洞。”淳於介諳眼中閃過狡黠。


    王曦銘手腳麻利,邊包紮邊埋怨:“葉先生讓你別洗澡,瞧瞧,剛塗的藥都沒了……”


    “我錯了,一時沒忍住。”淳於介諳對王曦銘的嘮叨有些發怵,畢竟相識多年,感情深厚。


    王曦銘歎著氣,仔細處理完傷口才收拾妥當,自始至終沒瞧尋星一眼,尋星也敏銳察覺到了。


    四人圍坐用餐,順帶商議後續行動。尋星似懂非懂地聽著,即便滿心疑惑,也並未多問。她深知此刻不是求解的時候,要與淳於介諳並肩,還需付出諸多努力、耗費大量時間。


    夜晚,淳於介諳與王曦銘在書房長談至深夜。回來時,王曦銘拽住淳於介諳的手勸道:“你今晚單獨睡吧,雖說都是小傷,可有些傷口挺深的。”


    “我要摟著媳婦睡。”淳於介諳才不理會,滿心隻想著抱著尋星那溫軟的身子酣然入夢。


    “尋星給你下蠱了?”王曦銘見他這般不愛惜身體,音量不禁拔高。


    淳於介諳揮拳擊在王曦銘手臂,示意自己並無大礙:“我這點傷算啥,你也太小瞧我了。”


    王曦銘有些動怒:“你還當自己是毛頭小子呢?等傷口結痂再親近不行?”


    淳於介諳見他誤會,趕忙解釋:“大哥,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自己媳婦,我能不疼?放心,我就單純想在她身邊陪著。”


    王曦銘察覺到自己似乎管得太寬,語氣緩和下來:“最好是這樣。”


    屋內的尋星將這番對話聽得真切,心底湧起絲絲暖意。原來王曦銘並非表麵那般厭煩她,如此一來,淳於介諳便不用夾在兩人中間為難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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