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介諳掐著宿舍的門禁點把尋星送了回來。尋星一開門就看見三個好奇寶寶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岑露跟往常一樣,穿著白色睡衣抱著粉色兔子毛絨玩具。頭發散開,看樣子是剛洗了頭。不等尋星坐下就滑動著椅子湊了過去,假裝凶狠地拷問:“說,你這幾個小時都去哪兒了?”


    尋星脫下外套掛上,笑著回答:“帶淳於學長他們去了中心小吃街。”


    岑露提高音量,“淳於介諳學長?”


    “誰呀?”王穎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吳婷婷眼神裏也透著好奇二字。


    “帥哥,很帥很帥的那種。”岑露做出一臉花癡的模樣,然後滿臉羨慕地問:“星兒,淳於學長他是不是在追你呀?”


    尋星立刻掐斷這個話題:“怎麽可能!你們可別亂猜。”


    王穎的注意力全在帥哥身上,她湊到岑露身邊問:“有多帥,比楚冀愷還帥嗎?”


    “他們不是一個類型。”岑露順手在桌上拿起粉底液和口紅,“楚冀愷就像是口紅,很熱烈;而淳於學長就跟大牌的粉底液一樣,矜貴。”


    “矜貴?”吳婷婷推了推黑色的鏡框。


    岑露回想著淳於介諳的模樣掰著手指頭細數他的特點:“沉穩、貴氣、聰明、白淨。”


    尋星偏頭,等等她聽到了什麽?“沉穩?”她不確定地開口。


    吳婷婷也開口:“你確定你說的不是李沐陽學長嗎?”因為最近她正在校園網上看校草李沐陽的同人小說,岑露的每一個詞都精準地詮釋著李沐陽的特性。


    “的確。”王穎立刻點頭附和。


    岑露搖晃著食指,“no no no.淳於學長與李沐陽學長那可是雲泥之別。”


    王穎和吳婷婷都沒見過淳於介諳,她們隻能把目光投向尋星……


    誰知尋星竟然一臉懵,“誰是李沐陽?”


    “等等”,吳婷婷轉身打開校園網,找到李沐陽的照片點開放大,介紹道:“這位就是江大校草李沐陽。”


    尋星看著顯示器上男人的照片,簡單地回了一個“哦”。


    王穎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哦?這麽帥的男人你看了就一個哦?”


    “嗯,的確長得挺好看的。”尋星用微笑化解尷尬,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需要說什麽。


    吳婷婷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好像想通了什麽。於是,她湊到尋星麵前,又問:“那個淳於學長真比李沐陽學長還要好看嗎?”


    尋星點頭,實話實說:“嗯,要好看很多。”


    “天啊!不是吧!怎麽可能有那麽帥的人啊!好想看看他長什麽樣子啊!”吳婷婷激動地拉住尋星的手,“那個,有照片嗎?”


    “沒有。”尋星搖頭。


    “真想看看啊……”吳婷婷對淳於介諳的好奇達到了頂點。


    王穎附議:“我也想看。”


    岑露幾乎是脫口而出:“周一下午第一節課淳於學長會來給我們講課。”


    吳婷婷沮喪地歎氣:“可是我們那個時候有課啊……”


    王穎一巴掌拍到吳婷婷肩上,說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大學怎麽能不曠課呢?更何況是為了帥哥!”


    吳婷婷的眼睛也亮了亮,心髒撲通撲通地加快了跳動……


    王穎見她不說話就拉住她的手臂撒起嬌來:“好不好嘛?我親愛的婷婷。”


    吳婷婷點頭回了一個輕輕的“嗯”字。


    “你們真要為了見淳於學長曠課?”尋星顯然覺得沒這個必要。


    王穎挑眉一笑,她那語氣竟然還帶著些許得意:“這就是青春的樣子。”


    岑露跟著附和,“對、對、對,這就是青春!”


    尋星心裏默默問自己:“這就是青春嗎?”她有些不太讚同,但看見室友們都笑得如此開心她也沒了再開口的念頭。


    周六,尋星在學校的圖書館泡了一天。直到晚餐時間她看著對麵空空的座位才恍然發現她已經一天沒有楚冀愷的消息了……她沒來由地有些許心煩,放下勺子拿出書包裏的手機撥通了楚冀愷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久對方才接起:“姐”,楚冀愷的聲音有些沙啞。


    尋星自己都沒察覺此時的她臉上揚起的笑容有多麽迷人,“在哪兒呢?吃飯了嗎?”


    “在家呢。”楚冀愷的語氣有些哽咽。


    尋星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落寞:“怎麽了?”


    “姐……”楚冀愷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此刻他的心像極了眼前的模樣淩亂不堪。


    尋星起身抓起書包就走,“在家等我,我馬上回來。不要胡思亂想,等我回來。聽見沒?”


    楚冀愷幾度哽咽最終隻開口回了個“好”字。掛上電話閉上眼睛淚水依舊不斷下落。


    尋星一路跑出校園攔了輛出租車,給司機師傅說了目的地後才撥通了曹靜怡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對方接通。


    “星兒……”


    曹靜怡剛開口,尋星就問:“媽,你在哪兒啊?”


    “我和你爸正準備出去看電影呢,你……”


    尋星聽到父母還在家,立刻開口:“媽媽,你們先去小愷家看看,我馬上就回家。”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聽了女兒的話曹靜怡也加快了換鞋的動作,還不忘回頭招呼尋沛快一點。


    尋星最後提醒了一句:“媽媽,我剛剛聽見小愷在哭……”


    曹靜怡頓了頓,最後隻發出一聲歎息:“哎……”沉默了兩三秒,她才接著道:“媽媽爸爸先過去看看情況吧,你也別著急了。”


    掛上電話後尋星看向窗外,歸心似箭的她默默估算到達的時間……


    “老楚啊,我該怎麽說你才好啊?都快五十的人了鬧什麽……”


    尋星剛從電梯出來就隱約聽見尋沛語重心長的聲音自樓梯間傳來。她沒有過去瞧,徑直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入戶花園裏的魚缸破了,玻璃碎片飛濺到門廳的各個角落,水也流了滿地。往日金黃的小魚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眼前的情況讓尋星瞳孔一顫,握緊拳頭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她深呼吸一口,繼續往裏走。客廳也是一片狼藉,衣服散落一地、食物的殘羹被濺得到處都是。掛在牆上的電視也被砸開了一個口子……她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直接上樓去了楚冀愷的房間。他房間的門敞開著,尋星沒有看見他的身影,隻看到曹靜怡麵對著衣櫃坐在床沿上。


    尋星上前剛吐出一個“媽”字曹靜怡就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她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尋星過去坐下。


    曹靜怡用極小的聲音在尋星耳邊說:“他睡著了。”然後抬手指了指麵前的衣櫃。


    四開門的衣櫃有個門半開著,她視線往裏探了探,原來是楚冀愷的腿靠在櫃門上。


    “你看著他,我去找你爸。”曹靜怡輕輕拍了拍尋星的腿,起身離開。


    曹靜怡出去了,尋星原本忍住的眼淚就像是被解除了封印般一顆顆地砸向地麵。她心疼地注視著衣櫃……她那個從小就愛笑的弟弟、那個身高已經超過1米85的弟弟現在竟然躲在一個衣櫃裏哭。她不敢想象他之前得有多害怕、多無助才會把自己蜷縮進衣櫃裏。


    突然,尋星抹掉眼淚站起來。她去廁所裏洗了個冷水臉,拍拍自己的臉,命令自己從悲傷的情緒中脫離。更是收起了眼裏的憐憫,勉強扯出一個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尋星,你可以的!”


    回到衣櫃邊,她輕輕打開最邊上的櫃門。楚冀愷側坐著睡著了,頭斜靠在旁邊的衣服上。她蹲下,輕輕拍了拍楚冀愷的肩,輕喚了兩聲“小愷”。楚冀愷緩緩睜眼,待看清是尋星,他一把緊緊抱住了她。


    “姐,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楚冀愷的聲音卑微到了塵埃,他仿佛是一個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小狗一般嗚咽著。


    “姐姐怎麽可能不要你呢?腦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什麽啊?”她一邊說一邊還用手在楚冀愷的後背輕輕拍了幾下,“你怎麽睡在櫃子裏?快出來,到床上來睡。”


    “不、不行,媽媽她……”說著,楚冀愷又落了淚。


    尋星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幹媽她怎麽了?”


    楚冀愷回憶著向雋安拿著刀走向他的那一刻,他看見了她的眼神的厭惡。“媽媽她、想要殺我……她說、要是……沒有生我、就好了……”終於,他嚎啕大哭起來。


    尋星一隻手覆上楚冀愷的腦袋,在他頭頂揉了揉;另一隻手拽著自己的袖子幫他擦眼淚。“她亂說!你別聽她的。我們家小愷這麽好,不僅長得好、學習也好、唱歌也好聽。她不要算了,我要。走,今天就跟姐姐回家!搞得跟誰稀罕她似的!”


    楚冀愷看著尋星直搖頭,“不、不能去。”


    “為什麽?”尋星不理解。


    “因為,媽媽她是真的想要殺我……”


    “不怕,姐姐保護你!”楚冀愷的眼淚一直落,尋星的衣袖都被打濕了,她隻能用手指去拂去他眼眶中剛溢出來的淚滴。


    楚冀愷腦子裏一下閃現向雋安拿著刀站在尋星麵前的情景,他大喊一聲:“不,不可以!”他把尋星摟進懷中,關上櫃門,竟然小聲地安慰起她來:“別怕、別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狹窄的衣櫃裏,尋星被楚冀愷禁錮在身前,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我爸爸在外麵還有一個家……”


    見楚冀愷哽咽,她反手摸了摸他的頭,“沒關係,你還有我,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對,沒關係。我還有你……”楚冀愷的聲音細若蚊蠅,但自他雙臂傳來的力道卻更加緊了些。他腦子裏又突然響起楚譽行對向雋安說過的話:“誰結婚的時候沒有念過誓詞?可此一時彼一時,我已經早就不愛你了,你把我留在身邊有意義嗎?她已經等了我三年了,我也陪你演了三年。我要給她一個名分……”媽媽拿刀向他走來的時候他懷疑親情,聽見爸爸說的這些話以後他又開始懷疑愛情。於是他問尋星:“姐,你相信愛情嗎?”


    尋星認真地思考了會兒才開口:“愛情嘛,不好說,畢竟我沒有經曆過。可是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羈絆,因為……你看我爸爸和媽媽,他們最初是友情、然後升華到了愛情,可是結婚後呢?結婚後他們就變成了家人。”


    楚冀愷把頭埋進尋星的頸窩裏,嗅著她獨有的香氣悶悶出聲:“可是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甚至想要殺我……”


    尋星忍住淚湧放輕了聲音,那口吻像似在安慰一頭受驚的小鹿:“讓我來當你的家人,好不好?我想我的爸爸媽媽也會像以前一樣、不、是比以前更加喜歡你!”


    “好。”楚冀愷伸出左手小指輕碰尋星的手,“那我們拉鉤。”


    尋星也伸出左手小指與楚冀愷的小指勾在了一起。“嗯,拉鉤。”


    兩人許下承諾:“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尋沛在楚譽行口裏了解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楚譽行四年前就出軌了,對方是當時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很俗套的劇情:副總愛上了剛步入社會的小白花。小白花努力上進,不想依賴副總的關係一步步往上爬。可是副總卻讓小白花意外懷孕了,也和家裏的糟糠之妻沒了感情;這才想給小白花一個名分。副總以為家裏的糟糠在得到他三分之二的財產後會欣然放手,畢竟大家在一起早就沒了當年的激情。可是呢,糟糠之妻竟然突然變得暴躁,他隻能逃之夭夭。


    曹靜怡氣得胃痛,開口就罵:“豬狗不如!小雋真的是瞎了眼了!為了一個狐狸精,連老婆、兒子都不要了!早些年全靠小雋撐著這個家,現在自己能賺錢了竟然馬上就找了個年輕漂亮的……”


    尋沛撫上曹靜怡的後背幫她順氣,“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麽用?隻能平白讓你生氣。小愷怎麽樣了?還有向雋安那邊怎麽說,聯係上了嗎?”


    曹靜怡搖頭,“沒有,電話根本打不通。”


    尋沛依舊保持著冷靜,“幹脆先把小愷接去我們家,那小子今天肯定沒吃東西。這邊我明天再找人來收拾。”


    曹靜怡環視一圈屋內的情景,“可是,我還是很擔心小雋……”


    “你讓她冷靜冷靜吧,我想她要是想通了肯定會聯係你的。”尋沛搖頭歎息,“真沒想到平時看上去那麽和諧的一家人竟然……”


    曹靜怡害怕他們的對話被孩子聽到,立刻打斷老公,壓低了聲調:“別說了、別說了……最苦的還是孩子。你不知道,我發現小愷的時候他竟然躲在衣櫃裏哭,後來哭累了就直接在衣櫃裏睡著了……”


    “睡在衣櫃裏?那怎麽行。走,去看看。”


    曹靜怡再次來到楚冀愷的臥室,結果原本坐在床邊的尋星竟然不見了,“星兒呢?”


    尋沛打開櫃子,“這兒呢!”


    蜷在楚冀愷懷裏的尋星被驚醒,迷迷糊糊地抬眼看向尋沛。


    “讓你看著你弟弟,怎麽連你自己也睡進去了?還當是小時候躲貓貓嗎?”說著,曹靜怡伸手去拉尋星起來。


    “幹媽,我媽回來了嗎?”楚冀愷也醒了,紅腫的眼睛隻能睜開一條縫。


    曹靜怡搖搖頭,“根本聯係不上她……”


    “先去我們那邊住吧,其他事交給我來處理。”尋沛的手掌放在楚冀愷的肩頭輕拍了兩下,“你爸媽他們的事交給他們自己處理,你別想那麽多。該學習就學習,該玩兒的時候還是得玩兒,生活上缺什麽就跟我們說。以前怎樣的,現在還怎樣,放心。”


    楚冀愷嘴角彎了彎,勉強扯出一個弧度。張嘴發出一個“好”字,可是那聲音沙啞得跟渴了一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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