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族迎來了六個新生命,有四個卻不是黑發,大家知道了消息後都議論紛紛。大多數的是好奇,有的卻是在懷疑會不會是夜族起了什麽別的心思。直到二百九十年後聖湖又一次迎來了新生命,這次是三個灰色的草團子和一個藍色的草團子,按照顏色分類灰色是屬於虛族的孩子而藍色則是水族的。但虛族三個小子中一個銀色頭發的都沒有,而水族的小子更是隨了夜族有著一頭黑色的頭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既然查不清變化背後的原因但他們可以選擇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繼續生活,語者中想要離開藍星回去夜淵的人也越來越多。


    由於尋星給出的坐標距離藍星太遠,所以傳送門必須由四位族長合力才能開啟,且隻能保證穩定開啟十秒。在除夜族外的另外五族中各選出十名族人並由神族第一副官雲升帶隊重返夜淵。但因為開啟傳送門消耗極大,所以最快也需要等一年才能再次開啟,而雲升他們的任務就是在那裏等待一年而已。


    泠守將打探來的消息全數告知給了尋星,可隻換來尋星一聲輕微的歎息。“他們今日便出發,您不去看看?”


    尋星搖頭,“我本就不讚同這次行動。傳送門雖然能看到出口的景觀但它卻是單向傳送的……”


    “您是擔心……”


    “為什麽就是不能多給我一些時間?”尋星閉上眼。她後悔了,後悔在一氣之下交出了那個未經測試的坐標。


    泠守說出自己的猜測:“據說這十年裏神族那邊已經被人族捕獲了三名族人,所以他們想趕快離開也是情有可原的。”


    “原族也有一個孩子被人族蒙騙了去……”尋星想起上次靈棲所說的也感到十分惋惜。


    泠守也知曉這些事,除了神族是被人族圍捕的其他語者皆是被誆騙的。“人族撒謊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殺生也是……”


    “他們的外表與我們太相似了……神族被圍捕應該是因為他們那對華而不實的翅膀,但其他孩子為什麽……”尋星突然想到什麽,立刻發布命令:“夜族所有族人不得下山。”


    泠守看著符文快速在空中凝結朝著各處飛去就知道了尋星肯定是發現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尋星的確是找到了一些線索,“人族應該知道我們不能撒謊,要不然也不會專挑沒有防備心的小孩子下手。”


    泠守突然想起來:“不好,葉影伊他們今日去了人族的集市!”


    尋星看看天色,“快日落了,他們應該也快回來了。集市也不遠,隻需要五個傳送陣就能到山腳。”雖然她語氣平靜但隻要稍微熟悉的人便能察覺到她的慌張。


    “我還是去山腳迎一下吧。”


    尋星點頭。


    泠守離開聖湖百步後瞬間消失在原地。


    尋星看著泠守消失的方向莫名有些心慌,“澍守,從今日起刀侍巡邏範圍擴大至山腳,加強防護結界。時淼,徹查近百年族人出行記錄及來訪記錄。”她的命令化為符文飛向澍守與時淼的方向。


    泠守傳送到山腳時剛巧碰見葉影伊幾個小的回來,此刻正拿著糖葫蘆邊走邊笑呢,可是其中卻有一人他並不認識。“他是誰?”


    塔可可上前介紹:“副官,這是二娃子。二娃子,這是我們夜族的副官:泠守。”


    二娃子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不僅穿得破破爛爛的還髒兮兮的,但他一開口便露餡兒了。“見過副官大人。”他語氣沉穩、吐字清晰,沒有任何異樣。


    泠守卻是懶得虛與委蛇,直接開門見山問道:“說,你來此的目的。”


    那名叫二娃子的人立刻跪了下來,“家母命不久矣,小人前來仙山求取仙藥,還望仙人能施以援手。我淳於家可世代聽命仙人差遣!”


    “我們不是仙人,也沒有仙藥,更不需要差遣你淳於家。”泠守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你不是孤兒嗎?”塔可可看著跪在泠守麵前的人一臉不可置信,他被騙了。


    二娃子又轉過來對著塔可可磕了一下頭才開口:“抱歉,先前騙你也實屬無奈。在下淳於濟,是岱城人士,因母親身體孱弱常臥病塌才不得不……”


    “我不想聽你說那些!”塔可可才不管淳於濟有什麽苦衷,他隻知道他被騙了。


    葉影伊原本就覺得帶人上山不妥,奈何塔可可一直求他。此刻知道一開始便是騙局,那麽這個叫淳於濟的人肯定還有後手。“副官,先前塔可可已經答應帶他上山了。”


    泠守目光如炬,盯得塔可可原地一個踉蹌。塔可可哆哆嗦嗦地擼起左邊袖子,那裏有一串小小的符文……此刻,泠守恨不得給塔可可兩巴掌。“你還答應了他什麽?”


    “我說我可以帶他上山,還會給他治傷。”塔可可指著淳於濟的左腿,繼續說:“他的小腿骨真的斷了……”


    泠守一巴掌拍到塔可可的手臂上,他看著那刺眼的契約符文就來氣。“他腿斷沒斷與你何幹!還有你們幾個,為什麽不阻止他!”


    泠守不信小小的人族會孤身前來,更不信能他那套為母求藥的說辭,再看看他腿上的傷儼然是一處新傷。他向空中一揮手一支透明的箭矢便向著山頂疾馳而去,然後他一腳震碎了腳下的傳送陣。“你們用下一個傳送陣回去並向族長稟明此處的情況,我在此處看著。”


    “是”,六人轉身離開。


    可塔可可剛走出三十步便在原地不敢動彈,因為他左臂的符文已經傳來了灼燒感。“我說過我可以保護他,隻要我在就沒人能傷害他……說、說我可以做他的兄弟、家人……我錯了、副官、我錯了……”說到最後塔可可已經後悔不已,他背對著泠守已經是涕淚橫流。


    泠守無奈望天,“希望你記得這次的教訓。還有十年你們就成年了,希望我能趕上你們的成年禮。”說罷,他自空中一捏狂風襲來,一柄風之匕首便出現在了手中。


    跪地的人下身已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也不自知,他哆嗦著向後挪動著身子……


    泠守鎖定淳於濟心口的位置,風之匕首在眨眼間貫穿了他的心髒,泠守也噴出了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尋星的身影出現,“還是晚到了一步。”


    塔可可沒想到泠守會因為他而殺人,看著被反噬的泠守他除了自責什麽也做不了。“族長、族長,是我錯了、我錯了……是我不該……”


    “我沒心情聽你懺悔。你等記好了:有的契約可以在死亡時終止,有的契約就算死了也得遵守,所以不要胡亂結契!”尋星看都沒看塔可可一眼,隻是專心的做著手裏的事情。很快,淳於濟的周圍就長出了灌木,灌木叢立刻便將屍體掩埋了。而她的手上也出現了一塊白色玉石,一招手便將已經進入昏迷狀態的泠守收入其中。


    葉影伊擔心地問:“族長,請問您這是……”


    “玉者,獄也,關押語者用的。你們的處罰稍後再說,泠守要交由語覺處理。”說完,尋星大手一揮山中結界凝結,她一腳踏出傳送陣光芒閃現,身影瞬間消失。


    語覺得到消息便從司明處趕了回來,當然與司明一同前來的還有其餘五族的族長。當他們趕到時夜族的棲息地外已經聚集了數千人族。原來淳於濟是人族商國的二王子,他們早已籌謀數年隻等一個最佳的行動時機。顯然今天就是他們所謂的最佳時機。


    人族越積越多,他們帶著戰車、武器、獵犬而來為世人眼中的仙山、仙藥,當然也為了臆想中的長生不老。


    “尋星,我要一個解釋。”


    語覺第一次在尋星麵前展示王者風範,的確相較平日裏那個令人如沐春風的謙謙君子這個樣子的他更具備吸引力。可是,尋星知道無論她有多喜歡他、無論她有多努力,她都沒有辦法觸及他。


    尋星單膝跪地,雙手捧著那塊禁錮泠守的方玉,低頭答道:“泠守用風之匕首刺穿了人族淳於二王子的心髒。而我,已用回春術將其屍身埋葬。


    “你……”


    語覺正想治尋星一個管教不嚴的罪這邊卻被司明打斷了,“王,我族剛傳來的消息:人族突然對我族發起進攻。其餘各族均收到了此類消息……”


    語覺握緊尋星遞過來的方玉,“命:所有語者前來聖湖,離開前毀掉所有傳送陣。”


    司明、耀羽、靈棲、汀與蒼無生齊聲應是。隻有尋星拚命搖頭,“不要、不要,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年、一年就好,我要驗證一個東西、我必須要驗證一個東西!”


    語覺不懂:“星兒,他們已經過去了,透過傳送門我已然看見了夜淵星,你還在猶豫什麽?”


    “沒有確定前我不敢開口。請你相信我,這個東西真的非常重要!”尋星不能說,她所發現的東西在沒有得到驗證前她什麽也不敢說。


    語覺扶起單膝跪地的尋星用祈求的語氣說道:“也請你相信我,我透過傳送門親眼看見了夜淵。你要明白,我們已經被人族圍攻了。他們不需要任何代價便可以殺我們,而我們殺他們卻要付出慘烈的代價,現在的局勢是敵眾我寡。你認清現實好不好!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尋星低下頭,一滴眼淚自眼中滴落地麵。“是啊,我怎麽就不明白呢?你是王,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司明怎麽能有機會激怒我。你是王,你想要走我哪裏攔得住。罷了,有些事終究是注定不可改變的。”說完,她抬起頭看向遠方不斷從傳送陣抵達的語者們,又轉過頭對語覺笑道:“我幫你開傳送門。”


    “好,我們合力再依靠聖樹的力量肯定可以。”語覺看出了尋星不對勁的地方,但此刻已由不得他多想。


    尋星看著依舊被語覺握在手裏的方玉,“你先宣布對泠守的處罰吧。畢竟違反了語者禁令應當受到處罰。反正其他族人還未到,開啟傳送門也要等大家到齊。”


    語覺點點頭,“好,聽你的。”


    風起,語覺的聲音隨著風飄散在每個語者的耳邊:“因夜泠守不守禁令殘殺人族,現封於方玉中隨藍星淳於氏記錄人族曆史。”


    “謝吾王不殺之恩。”尋星雙膝跪地謝恩,她在聲音上也施展了風的能力,所以大家也都能聽見她的話。然後將方玉傳送到了淳於濟的埋葬之處,並且停止了回春術的施展。她想:半腐爛的血肉應該更能引起人族的注意吧。


    “快起來,你我之間不需要跪拜。”說罷,語覺便伸手想要扶尋星起來。


    可是尋星依舊跪著,“吾之副官,吾當同罰才是。”


    “你……”語覺沒想到尋星會在這個時候犯倔。他也是氣急,“好一個‘同罰’,不愧是族長,果然有擔當。好得很啊你!待你我合力將傳送門打開我再來處罰你!”


    “遵命!”尋星抹掉不斷從眼中溢出的淚水,倔強起身。她想:這是她最後一次與他並肩而立吧,或許這其實才是第一次。


    山腳下人族的叫囂還在繼續,山頂上隨著最後一處傳送陣的破碎表示著所有語者已經聚集。語覺牽著尋星的手走到聖樹邊開始吟唱——金色的符文從他們的口中有序躍出,落到聖樹的每一片樹葉上。聖樹的枝椏有序地向東方彎曲從而形成一個巨大的拱門,拱門麵上猶如一汪清可見底的湖水,水底有著銀藍色的森林。“傳送順序:虛族、原族、神族、水族、火族、夜族。出發!”


    終於澍守來到了傳送門前,他看著拚盡全力在維係傳送門穩定的尋星,“族長……”


    尋星勾勾嘴角勉強拉出一抹弧度,“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一切以族人為重。在我回去之前就由你暫代族長管理族中事務吧,辛苦你了。”


    澍守又看向語覺,“王……”


    語覺知道澍守想要替尋星求情,但既然尋星先前已經當眾說過要受罰他總不能徇私舞弊。“你現在的眼神,我很不喜歡。雖然眼睛對語者沒多大用處,但是有總比沒有好。是她自己說要與泠守同罰的,我隻是順水推舟而已。等你們走後我會封了她身為語者的能力,再送她百世輪回,讓她融入人族,體驗人族的生活。放心,時間不會很長。每世三十年壽命,三千年後她自會歸來。”


    “謝吾王!”聽見尋星隻是受罰三千年澍守便安下心來。


    語覺的話時淼當然也聽見了,他偷偷來到隊伍末端找到葉影伊他們六個小子悄悄地問:“你們可願留下等待族長歸位?”


    內疚的小子們當然願意,他們紛紛點頭。


    “以吾之名命爾等為刀侍,待爾等尋得族長便可立即晉升為族長的親侍。”時淼說話間契約符文並立刻沒入六位小子的胸口。“快,潛入聖湖湖底,等我們走後再出來。”他想:還好這六名小子還沒成年,聖湖能完美地隱藏他們的氣息。


    六名小子也是聽話,他們立刻便潛入湖底。旁邊的夜族族人也自覺地幫其遮掩,時淼隻能向大家點頭表示感謝。最後他又看了看,確定他們已經潛入湖水中心處那些雜亂的樹根縫隙才放心地跨入傳送門。


    “你走吧,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有能力穩定住傳送門。雖然可能僅有一瞬,但這一瞬足以讓你離開。”尋星笑著,她知道這樣的笑是語覺所不喜的。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們都走了,他也該走了……


    “我怎麽可能舍得……”隨著語覺一口鮮血湧出,傳送門瞬間崩潰垮塌。他拚著最後一絲力氣飛奔向尋星,抱住了她。“我不是不喜歡你笑,隻是、隻是太喜歡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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