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紀元去上班,午休時間,她接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說:“我出差,在你公司樓下,有事和你商量。”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


    紀元搭電梯下樓,在大堂見到了陸景初。


    陸景初看看紀元,若無其事地說:“我們去咖啡館說話吧。”


    紀元沒有反對。


    兩個人走到咖啡館,找了靠窗位置坐下。


    陸景初打量紀元的臉色,說:“我看你過得不錯。”


    紀元不言語。


    陸景初說:“你還是這個脾氣。”


    兩個人從大學開始交往,認識太多年,很了解對方的性情。


    陸景初笑了笑,忽然說:“紀元,我後悔了,你不在我身邊,我不習慣。”


    紀元皺眉,抬頭看他一眼。


    陸景初張口說,“紀元,我們重新開始怎麽樣?”


    紀元第一次用一種局外人的視角看他。


    他顯得那麽陌生。


    陸景初懇切地說:”我們一起上大學,一起找工作,吃過相同的苦頭,有大段的共同回憶。你一直很尊重我,對我的出身也很寬容。沒有人比你更懂我。”


    紀元撕開一小袋的白砂糖,灑進咖啡裏,用小銀匙輕輕攪拌,直到出現一個深深的漩渦。


    那個漩渦轉呀轉,分散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陸景初還在那自顧自地說:“隻要你願意,我可以搬到南方。這裏有一家公司在挖人,給我開的薪酬很高。我看這邊房價不高,買房不是問題。你身體不好,我可以養你,我們很快就能過上安穩日子。”


    紀元笑一笑。


    他的計劃周到合理,可惜是一個遲到的計劃。


    “你找我商量的就是這件事?你的未婚妻呢?”紀元終於開口問。


    “未婚妻?我們分手了。”陸景初眼神裏帶著一種輕蔑,一種解脫,說,“她全家打心裏看不起我,一吵架就讓我滾出她的房子,野蠻得很。我出身再低,也不至於被人這麽踩。”


    紀元抬頭凝視陸景初。


    他當然是英俊的,青春褪去,散發著成熟氣息。


    但他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人了。


    紀元記憶中的陸景初是一個傻氣的學生,大冬天跑去火車站通宵排隊,買臥鋪票給她過年回家,為人誠懇,總想替她吃苦。


    紀元說:“我有男朋友了。”


    陸景初卻說:“你現在工作不好,不會找到像樣的男人,離開他,重新和我一起過。”


    紀元忽然笑了。


    他整個人的邏輯都是混亂的。


    紀元倒不怪他反複無常,也不怪自己後知後覺,隻像一條路走到了盡頭,一件事情結束了。


    紀元起身結賬,陸景初拉住她的手,她輕輕掙開了,他擋著她去路了。


    氣氛正凝滯,忽然有人悠悠地說:


    “紀元,我一天不看著你,你就出來見別的男人了?”


    紀元抬頭一看,居然是小慈醫生。


    小慈醫生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蹦出來的,笑吟吟對陸景初說:“你好,我是紀元的男朋友。”


    陸景初打量小慈醫生。


    一個人的舉手投足,很容易看出他是否養尊處優。


    小慈醫生是地道的紈絝,找位置隨意坐下,放跑車鑰匙在咖啡桌,那麽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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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換車子了,又出門炫富泡妞了。


    紀元笑了,明白他是一片好心就夠了。


    小慈醫生卻一臉無奈,對她說:“元兒,你真的傷我心了。”


    紀元微微一笑,問:“能不能別這麽誇張?”


    小慈醫生說:“我很誇張嗎?我哪裏誇張了?對了!元兒,我買了一個包包給你用。”


    小慈醫生一直背著一個鼓鼓的單肩大布袋,從裏麵掏出一個鱷魚皮鉑金包,遞到紀元眼前,還嘮叨:“雖然我不太讚成殺生,但鱷魚早晚要死,不如死得其所,元兒,你快拿著,多靚!”


    紀元笑了,沒接。


    陸景初看兩人有說有笑,旁若無人,越來越心驚。


    小慈醫生看紀元不肯要,歎氣說:


    “元兒,不是我說你!我剛剛聽了半天,你前男友都找上門了,一定是你沒給分手費!分手這件事,我比你有經驗,你應該谘詢我。哥們還沒買房吧?這包給他湊首付?”


    小慈醫生說著直接把鱷魚包往陸景初懷裏扔。


    紀元也沒想到他這麽癲。


    陸景初下意識接著那包,臉色難看,想發作。


    小慈醫生笑嘻嘻說:“哥們,小心!這包貴著呢,蹭破一點都是要賠的。”


    陸景初臉色更難看了,放下包在小桌上,轉身要走,沒走幾步,又回過頭,說:


    “紀元,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這種底層出身,和富二代走不到一塊兒。我就是現成的例子,你想清楚,回頭找我,我電話沒變。”


    小慈醫生不客氣地笑出聲,說:“元兒我說你前任還挺會裝,裝得跟好人似的!”


    陸景初被罵得訕訕的,轉頭就走了。


    紀元也沒什麽可說的,折騰這半天,午休時間也過了,該回去上班。


    小慈醫生挽留,說:“上什麽班呀,跟我去玩呀。”


    紀元問:“然後呢?”


    “什麽然後?”


    “你發工資給我?”


    小慈醫生笑著說:“你這麽主動讓我包養你,我還真不適應。”


    紀元笑一笑,說:“行了,這次多謝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她要走,他追著說:“這包你先拿著呀,我一個大男人又用不上。”


    紀元不理會,走了。


    小慈醫生卻是神通廣大,買通寫字樓物業,將鱷魚包送到紀元的格子間。


    小慧好奇,打開防塵布袋一看,問:“這是誰送的?李總送的?”


    紀元說:“不是,別人送錯的,得還回去。”


    小慧咋舌,怎麽沒人送錯給她呢。


    傍晚,李茂接紀元下班。


    他開車,看她一眼,說:“元仔?”


    紀元應了一聲。


    李茂看她精神並不好,關心地問:“今天受委屈了?”


    紀元笑了,說:“沒有。”


    他問:“手裏拿一袋什麽了?”


    “一個包。”


    “上網買的?”


    “不是,別人存我這的。”


    李茂想了想,問:“小慈醫生送你的?”


    紀元納罕:“你怎麽知道的?”


    她忽然明白了。


    小慈醫生泡妞估計都是從送包開始,聲名遠播。


    李茂笑了,也沒看是什麽包,就說:“這個不值錢,我回頭給你一個更好的。”


    她哦了一聲。


    車子等紅綠燈的時候,李茂半認真半無賴地說:“如果和慈家不是世交的話,折騰他們家是很容易的。”


    原來他還是吃醋了。


    紀元看他一眼,笑著問:“怎麽折騰?”


    李茂說:“慈家利用高校科研資源,開發新藥物,為個人持股的藥廠謀利,當中總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地方。”


    紀元嗯一聲,柔聲說:“市麵上還沒有哪家公司毫無破綻,你要是拆了他們家,別人就不敢和你合作了。”


    李茂停頓片刻,問:“元仔,大學讀的什麽專業?”


    她答:“數學。”


    “很少女孩子學數學。”


    “是,我是變性人,今年夏天剛從泰國回來。”


    李茂笑了,問:“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嗎?”


    紀元認真地說:“我本性懶散又驕縱,你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李茂笑著說:“怎麽辦?我就迷你這一款。”


    紀元臉紅了。


    她哪裏說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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