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凡暮之。


    我有一個朋友,叫清墨曜。


    我曾經犯過一個錯誤,一個改變了我和他命運軌跡的錯誤。


    我生活的小鎮遭遇過瘟疫,災難帶走了我們的家人,卻留下傷痕累累的我們。


    清墨曜想離開這裏,但我為了師父的願望選擇了留下,這便是我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我並沒有告訴清墨曜這件事。留在這裏,對他來說要痛苦的多。


    如果那天我選擇和他一同離開,他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師傅有一樣器械一直都沒有完成。我們擬定過許多種不同的方案,但實際的研究下來都沒有成功過。


    文柏哥告訴我可以去彼神國和望月城看看,那裏的科技水平都比較高,應該可以找到新的材料來研製這件器械。


    和文柏哥在外分別後,我選擇先去望月城看看。


    靠著師傅教授的機械知識,我在這座城市暫居了下來。城主很看重我的才能,她邀請我成為望月城的高層機械師,研發更多科技造福這座城市。我也借此機會找到了一些可用的材料。


    回到那座偏遠的小鎮,當鎮民們告訴我清墨曜將那些肅清者全部殺死後,我的心裏忐忑不安。


    那些肅清者該死,但我不希望這是清墨曜做的。


    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麵了。如果有機會,我想問問他,問問他這件事是真的嗎…


    製作好師傅未完成的器械後,我把它埋在了師傅的石碑下。隨後便徹底離開了這座小鎮。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望月城的日子很平常,我待在城中心尖塔的實驗室,不停地研發各式各樣的機械。


    師傅教授的技術並不適合我,研製工具類的器械無法在關鍵時刻保護他人。隻有兵刃、槍械、裝甲,才能掃除一切危險,才能活下來。


    我已經見過慘痛的離別,懦弱的自己隻會掩麵哭泣。鮮血遮蔽了雙眼,像一片無盡的黑暗永遠地留在了我的心上。


    要是能早點學會武器的製作,我或許就能救下他們了吧。


    我曾和清墨曜設想過兩樣機械:一種是能夠改變時間的器具,一種是能夠百發百中的槍具。


    前者我一直沒有想到好的思路,對於後者倒是有許多靈感。


    傳統的槍械長而笨重,實戰中太難把控準度。狙擊類槍具確實很適合‘百發百中’這一概念,但狙擊的射速過慢,有準度卻難以出傷,這似乎也不太行。


    於是我選擇了雙槍左輪作為基底來研發。望月城附近的礦井有兩種磁性很強的相斥的單磁極稀少礦石,我將這種礦石打磨在槍管內部的壁上,另一磁極的礦石則用來建造其中的上彈裝置。二者相斥很好的創造了一個懸浮的內部環境。子彈在其中不斷的旋轉蓄力,一旦射擊力度將十分強勁。


    之後我又在兩把槍的相對側安裝了結合裝置。實戰中既可以快速分散射擊,又可以將雙槍合並進行組合的更為強勁的攻擊。


    但如何穩定命中目標呢?我走訪了許多地方,卻都一無所獲。


    這幾年來借助槍械等發明幫助了望月城甚至其他地方的許多民眾。在特殊雙槍的加持下城主任命我為望月城護衛隊的長官。雖說隻要在幕後下令指揮,但我時常外出親自捉拿罪犯,民眾也更喜歡稱呼我警長。叫什麽我其實都無所謂,能幫助到他人,不論是機械師抑或是警長都好。


    即使如此,我依舊沒有找到最適合的材料去製作百發百中的槍具。


    一籌莫展之際,我遇到了清墨曜。


    他的樣子變了好多,留長的頭發順延到肩部,瘦削的麵龐上一雙有些冰冷的眼神。


    “老凡,好久不見啊。”清墨曜笑著和我打招呼。


    “你...”


    “是不是被我嚇到了?我變了很多吧。”


    “是啊,差點沒認出來。”我點點頭,也不自覺笑了起來。


    “你看看這個。”清墨曜遞給我一個深藍色的方盒,接著他按下了方盒上的圓形按鈕。盒子的四麵向外展開,我和他被一陣光吸收入了一個藍色的空間。


    “這是...”


    “你應該還記得我們以前的那兩套設想吧?”


    “改變時間和百發百中的器具。”


    “對,這個就是能夠改變時間的器具。”


    我環視一圈這個神奇而美麗的空間,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棋盤。改變時間嗎?清墨曜他真的做到了嗎...


    “我給你演示一下吧。”清墨曜將一塊石頭放在了棋盤中心,然後他帶著我離開了這個空間。


    幾分鍾後我們再進入裏麵卻發現石頭已經變成了一攤粉末。


    “這...這怎麽會...”


    “我加快了石頭的時間,也就是磨損的進程。”


    “那對生命體也有效嗎?”


    “沒錯,我用昆蟲小鼠什麽的都試過了,有用。但似乎生命體越強大,產生的效果卻會相應減弱。”


    “可你是怎麽做到的,現有的材料根本不可能啊。”


    “我在龍骸原外圍找到了一樣東西,龍的鱗片。用它打造的內殼輔助核心,創造出的空間便突然具有了改變時間的能力。”


    “燭龍的鱗片?”


    “或許吧,畢竟誰都沒有真的見過燭龍的全貌。”


    “你還有鱗片嗎?”意識到這種鱗片的特殊能力我的大腦像是被按下了一個開關,新的思路如同泉水般湧現。如果將這種材料用在那對槍上...


    幸運的是清墨曜還有一片龍鱗。我告訴他自己的研究,將鱗片與槍的內壁相融,一種全新的結合材料就這麽誕生了。它的表麵很光滑,仿佛有光在上麵流動一般。


    我手持雙槍對準木靶射擊,第一發子彈精準的打在了靶心。第二發我故意偏離,在按下扳機的瞬間有一股奇怪的感覺蔓延全身。就好像在那個時刻,一切都靜止不動了。這種感覺持續的時間非常短,回過神來的時候子彈已經飛了出去,並且擊中了靶心,位置和之前一模一樣,確切的說子彈從洞中穿了過去打在了後方的牆壁上。


    為了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第三發子彈我朝著一塊新的標靶射出,毫不意外,子彈最終仍舊打中了第一塊的靶心。


    最後我處理掉第一塊標靶,對著第二塊的邊緣射出第四發子彈。這次的結果截然不同,子彈打在了我瞄準的位置。


    第五發我背對著靶子射擊,最終卻還是打在了第四發子彈的那個位置。


    這樣一來結論就有了。在第一個目標存在時,隻要第一發子彈打中目標那麽後續的攻擊無論朝著什麽方向,最終都會再次打中最開始的那個位置。雖然算不上百發百中,但也相當不可思議了。


    我推測原理大概是時間記錄了第一次的軌跡,後續的子彈都在重複這條軌跡。這真的很神奇。


    但這隻是死物,麵對會移動的活物,還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嗎?


    我對飼養的牲畜進行了測試,結果是一樣的。


    當生命體移動的時候,原本的路線理應消失,但子彈依舊成功命中。那麽時間記錄的這條軌跡便不隻是單純的重複不變的路線。而是記錄子彈射出到命中生物體這段空間的恒定距離。所以不論生命體如何移動,路線如何變化,重複的都隻是恒定的距離而非單純的路線,這便是真正的“百發百中”的原理。


    “老凡,這麽久沒見你都當上警長了,真厲害呀。”


    “那你呢。我之前回到過鎮上,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是我做的。”清墨曜看向我,眼裏格外平靜。


    見我不說話清墨曜隻是笑了笑:“他們本來就該死,不是嗎?以前我沒有能力,現在可以了,又怎麽能放過他們?”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覺得心裏一陣刺痛。那天的景象又重現在了我的腦海。


    “老凡,我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的時候,你猜他們說了什麽?他們跪在地上,求我放過他們,他們說自己什麽壞事都沒做過,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們...他們甚至都不記得我了!就連他們以前做過的那些事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哪怕我告訴他們自己是誰,都不能從他們的眼裏看到一絲悔意!”


    清墨曜站起身:“老凡,你覺得我錯了嗎?你不希望我這麽做嗎?”


    “我隻是不想你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怪物?我早就是了,老凡!當我開出那兩發子彈的時候我就已經是怪物了!我和他們是一樣的了...”


    “你不是!清墨曜,你不是怪物。”


    “這些年我遊走四方,殺了好多罪惡之人,我的雙手早就染血無數。老凡,但我不後悔,因為這是正確的,既然沒有人能處決他們這些怪物,那就讓怪物去做吧。”


    “所以你來望月城,也是為了...”


    “你還是用這種眼神看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想我們的凡警官肯定能治理好這的,不需要我操心吧?”清墨曜把那個方盒拿出:“我這次來是因為城主,她對這機關棋很感興趣。”


    “清墨曜...”


    “你交給她吧,走了。”


    我們的重逢就這樣尷尬的結束了。那之後我雖然還會在城中見到清墨曜,但他似乎是在刻意遠離我,我們之間再沒有過交流。


    最近城中出現了一股新的勢力。這個名叫“蝕月”的組織肆意殺人,多次挑釁我們。


    所幸這緊要關頭清墨曜並沒有在城中鬧事,他隻是時常到街上閑逛,逗逗貓狗,和他人洽談。


    我以為他終於放下仇恨的心願意回歸從前了,但他卻突然偷走了機關棋再次殺了人。


    機關棋一直被收納於尖塔的密室當中,知道這些信息的人隻有我、城主還有清墨曜。塔內的像麵記錄也清楚的顯示了清墨曜的臉,他為什麽要拿回機關棋?我不明白,便一直追查了下去。


    我迫使自己不要往那方麵想,但腦海中的聲音卻不斷地告訴一個答案:他要用機關棋去殺人。


    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引我通向唯一的方向,以至於當我站在清墨曜的麵前,看著他被鮮血沾染的雙手,看著那被時間摧毀的好幾具肉身的時候。


    我崩潰了,我相信了。


    清墨曜變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一個殺人如麻的怪物。


    不對,事情未免太過蹊蹺了。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清墨曜被像麵儀記錄,所有線索都指向他。過程怎麽會如此順利?


    解釋啊,清墨曜。


    你為什麽不說話?


    你為什麽要用那樣平靜的,無所謂的眼神注視我?


    我知道這件事有問題,這一切都像是安排好般過於完美。隻要你開口辯解,隻要你說:‘這不是我做的。’我就能去查,我就能還你一個清白...


    如果你什麽也不說,我就無法幫你找到真相。你會被輿論的威壓推上頂峰,你會死。


    隻要你開口,望月城的法律允許任何人在任何時候申訴。


    隻要你開口,協議就會達成,無論再怎麽緊迫,我都能阻止他們抓你。


    “老凡,對不起啊。”


    不,你在說什麽?你不能說這些。一旦你說出這些話,罪名就會成立,我就.....


    “砰。”一發子彈朝著我身後射去。


    幸運的是子彈並沒有打中任何人。


    當我再回頭的時候,清墨曜已經消失了,還帶走了機關棋。


    城主下令加強監管,警衛隊時刻戒備防止清墨曜逃離望月城。


    一夜之間清墨曜的惡行遍布全城,通緝令漫天飛舞,唾罵聲此起彼伏。


    我行走在他曾經走過的街道上,心中無盡的悲涼。


    所以,這就是你的答案了嗎?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了嗎?


    既然這樣,我便明了了。


    從那天起,我就隻剩下了一個目的。


    我要捉拿清墨曜。


    他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必須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我要用手中的槍射殺他心中的怪物,將他拉出那無盡的深淵。


    他要贖罪,為那些因他而死的人贖罪。


    哪怕那些人該死。


    而我也要贖罪,為清墨曜贖罪。


    因為我曾經錯誤的決定摧毀了他本該充滿希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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