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來的人笑容滿麵,一身紅裙。


    “小偷。”


    鄭錫林不明所以,看著眼前的人。“什麽小偷?”


    她偏偏頭,看向鄭錫林的手。“偷別人的技能,就不算小偷了嗎?”


    鄭錫林眼裏充滿敵意,但還是掛起微笑。“涅小姐,我想你是誤會了。”


    涅火抬起手,火焰的弓箭在暗夜中發著光,照亮一片地麵,飛馳而來的箭羽朝著鄭錫林的腦袋射去。


    鄭錫林向後退一大步,身邊潮氣劇增,他閃身躲開,箭射到了鐵質欄杆上,被身邊的潮氣熄滅了。


    於池的技能很強,起碼能擋住一部分的攻勢。


    鄭錫林手裏拿起槍,對準涅火就是一槍,這種把戲她已經玩膩了,抬手再射出一箭,與子彈相撞。


    箭穿過子彈的外殼,朝著鄭錫林飛來。


    鄭錫林抬起手,許多空氣中的霧氣凝聚在一起,在他麵前瞬間結冰,他想要靠於池的技能抵擋涅火的箭。


    箭卻毫不留情地直接射穿了冰層,鄭錫林來不及躲開,隻能快速偏開身子,但是利箭還是擦過他的肩膀,劃破衣服留下傷痕。


    砰!


    箭射在他身後的公路上,直接炸開,地上露出來一個巨大的窟窿。


    鄭錫林原本以為於池的技能能和涅火旗鼓相當,好歹能攔住自保,但是沒想到涅火的技能是實質性碾壓,和於池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


    “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鄭錫林捂住流血的肩膀。“於池這種笑麵虎的話你也敢信!就不怕他騙你嗎?!”


    “他騙不騙我和你有什麽關係?”涅火手上燃起烈火,撿起一片巴士的殘渣,瞬間火焰也附在了鐵碎片上。“你演起戲來,倒是很真。”


    涅火語氣頓頓。“李成是被你推倒的吧?”


    鄭錫林手上的槍圍上了一層冰。“別冤枉好人。”


    “人站著被從背後偷襲的時候,身體在被刺穿的一刻隻會往前傾。”涅火身邊的碎片全部被附了魔,閃著詭異的紅光。“但是李成的身體是向後仰的。”


    “這樣的姿勢,隻有一種可能。”


    “他是被別人推倒的。”


    鄭錫林還是不承認。“到底是誰告訴你的?難道你的判斷力就這麽差嗎?”


    “小偷,還狡辯?”


    第三輛車裏隻剩下小玉和東哥,東哥原本自言自語的話說出了聲。“就是他偷了別人的技能...”


    東哥話都沒說完,鄭錫林抬手就是一槍,涅火想攔已經來不及,子彈朝著東哥飛去,直接射穿了他的腦袋。


    “啊啊啊啊啊啊!”小玉看著剛剛好好的活人死在自己麵前,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連連向後退,就是不敢下車。


    東哥倒下,死不瞑目。


    涅火把手上的碎片扔出去,鐵片燃著火朝鄭錫林飛去,鄭錫林用力抓住圍欄,翻身躲到後麵,鋒利的鐵片紮在欄杆上。


    大海又咆哮起來,一個小了許多的巨浪朝著涅火拍來。


    嘩!


    巨浪拍在破敗的第二輛巴士殘骸上,衝走了許多零件,大火也被熄滅了,但是巨浪退下,涅火卻不見了蹤跡。


    鄭錫林警惕地環顧四周,聆聽著風吹草動。


    “技能再厲害也是偷來的,你沒辦法像於池一樣使用它。”涅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還不配用。”


    鄭錫林猛的轉頭,對上了涅火的眼睛,突然肩膀一痛。


    涅火拿著一個碎片直接插進了他的肩膀,鐵片刺穿了肩膀,往下滴著血。


    “你...”


    鄭錫林話音未落,涅火就一腳把他踹飛,他撞到第二輛巴士焦黑的外車身後又摔在地上,胳膊也紮滿了玻璃碎片。


    “手下敗將。”涅火嘲弄地看著他。


    他這個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涅火是在替於池報複他。


    鄭錫林想要使用技能,周圍卻突然燃起一圈火焰,把他包圍在正中間。


    空氣中的水分變得寥寥無幾,他拚盡全力也隻能凝結出一點點水。


    鄭錫林靠在巴士上,看著從火光裏走進來一個黑色的身影。


    粉色飄搖的頭發和手上的烈火,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個惡魔。


    涅火笑著,慢慢往他身邊走。


    周圍的火焰限製了他複製的技能,這也是於池技能的弱點,如果周圍水分不夠,就很難使出技能。


    她突然抬起手,用力甩出一把刀,刀朝著鄭錫林衝來,有破風聲。


    刀上燃著涅火附魔的火焰,鄭錫林在自己前麵變出黑洞,想要把刀藏進儲物空間。


    刀沒有消失,而是穿過黑洞直接飛過來。


    被涅火附魔的刀,不會被黑洞隱藏。


    如果鄭錫林是於池的克星,那涅火就是他的克星。


    鄭錫林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那把刀離自己越來越近。


    刀卻沒有刺在他身上,而是深深紮進了他頭旁邊的巴士廢鐵裏。


    鄭錫林愣住了,隨後心裏慶幸起來,就在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反殺涅火的時候,從火裏再次走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背著光,一步一步靠近。


    直到那人蹲下,麵對著他,拔出那個差點飛到他腦袋上的匕首時,鄭錫林才終於看清來者是誰。


    鄭錫林心底一沉,下意識想要往回退。


    是於池。


    涅火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你的痛苦,自己結束。”


    於池看著手裏的匕首,抬眼看向鄭錫林的眼神中卻帶有憐憫和悲傷,像是一個普度眾生的神。


    “於...於池,你要幹什麽?”鄭錫林看著於池手裏的匕首,咽了口唾沫。“你還在怪我嗎?”


    於池隻是悲哀地看著他,眼裏有化不開的憂愁,沒有說話。


    “他的死我確實有錯,這點我向你道歉,我以前也確實太狂了,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幹過這種事了。”


    鄭錫林在這個時候終於像個人了。


    “於池,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我們都別再追究這件事情了,都忘記吧。”


    於池垂下眼眸,手猶豫起來,沉默半晌,他才終於開口,聲音沙啞。“我想過忘記這一切,但是我做不到。”


    “追究當年的責任也沒有意義了,人已經死了,再怎樣都沒有用了,我也想好好生活,不想活在過去了。”


    “是吧。”鄭錫林連忙附和道。“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於池,放下吧。”


    鄭錫林蠱惑著於池,勸他放下匕首。


    “我也時常在想,如果他還活著,肯定不會想見到我這樣。”於池拿著匕首的手鬆下來。“我沒有理由再報複任何人了,我不想變成當年的你。”


    “當年的我確實混蛋,但是我已經改過自新了。”鄭錫林臉上又掛上假笑。“不要在乎這些了,好好活下去吧。”


    於池低著頭,看著地麵,聲音有一種釋懷後的輕鬆。


    “我不在乎了,讓一切都過去吧。”


    鄭錫林臉上難掩欣喜之情,用力地點頭。


    於池的手垂到地上,匕首觸碰到地麵。


    “騙你的。”


    於池突然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歇斯底裏的瘋狂,他舉起匕首再次刺穿鄭錫林那個被涅火傷到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啊!”鄭錫林發出一聲慘叫。


    於池臉上沒有一點往日的溫柔和藹,隻剩下濃烈的恨意,他一刀劃過鄭錫林的肩膀,上麵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沒有停下,而是照著自己肩膀上的疤痕,一刀一刀複刻在了鄭錫林的肩膀上。


    鄭錫林想要反抗,但是於池抓住他的頭發就往巴士廢墟上一磕,鄭錫林的意識都渙散了。


    “去死吧...”


    於池的笑容詭異恐怖,如同食人惡魔一樣陰森。


    “去死吧!”


    他複製完劃痕,一刀刺在鄭錫林的肩胛骨處,噴濺而出的血水混著汗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滑落。


    “啊!”鄭錫林已經沒有力氣大喊,嗓子裏被血沫堵住了。


    於池又轉換角度,一刀刺在他的腹部,兩人身上的血已經分不清是誰的,地上匯聚了一灘血水。


    鄭錫林睜大眼睛盯著於池,嘴巴一張一合。


    “去死吧。”於池握住刀把,左手上的附魔戒指突然燃起火焰,他一刀刺穿鄭錫林的喉嚨,霎時間火勢就蔓延到了鄭錫林身上。


    那句話是:


    我永遠也不會放過你。


    鄭錫林睜著眼睛,頭歪了下去,心髒停止了跳動,整個人變成了一具焦屍。


    糾纏了十餘年的仇敵,就這麽被殺死了。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冤魂得到安息。


    終於,殺了他了。


    那個在夢魘中倒下無數次的身影,可以沉睡了嗎?


    這些,都結束了嗎?


    於池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站起身,臉上卻沒有一絲手刃仇敵後的輕鬆,反而是一種迷茫與無助。


    匕首掉在地上,掉在滿是血的地麵。


    他神色複雜地轉過身,慢慢朝著涅火走去。


    本來身上充滿人血的一個人向自己走過來,涅火應該後退躲開的,但是這次她站在原地,沒有動。


    於池步步沉重,停在了涅火麵前。


    涅火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她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在恨的人終於死了以後,卻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再存在的理由了。


    涅火張開手臂。


    於池抱住涅火,身體不斷發抖,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裏,無聲地抽泣。


    涅火學著小時候那樣,拍著他的後背,以表安慰。


    這樣被人哄著的時候很少,所以涅火記得很牢。


    涅火的懷抱總讓人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好像隻要在她懷裏,天塌下來都有涅火接著,不會傷到懷裏的人分毫。


    於池身上的血很粘,血腥味也很難聞,但是涅火這次沒有嫌棄他。


    於池咬著後槽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疼嗎?”涅火輕輕捂住於池肩膀上有疤的位置。


    “疼。”於池的眼淚剛開始是溫熱的,後來慢慢流下就變成了涼的。“好疼。”


    不痛不癢的過了這麽多年,沒有人問起的深夜明明也是這麽熬過來的,但是一旦有人問起,他才猛然發覺,這些傷疤是這麽的疼。


    肝腸寸斷,徹夜難眠。


    涅火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她也不會說,沒有人教過她,也沒有人對她說過多少安慰的話語。


    “我沒事了。”於池直起身,擦擦臉上的血,卻越擦越多,聲音卻還是哽咽的。


    涅火看了看於池的傷勢,確實好多了,就拉著於池回到了車上。


    車上的小玉看到兩人上來以後,趕緊往後麵躲,她當初擋在涅火之前上車的時候怎麽就沒猜到她不是什麽善茬。


    於池靠在涅火的肩膀上,一直都沒有說話,特別安靜。


    涅火微微偏頭,於池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是卻沒有抬頭,眼神裏都是無助。


    這個樣子太可憐了。


    涅火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坐著。


    她偶然看向窗外,卻突然看到一團被揉的白紙躺在路麵上。


    車沒有停下來,還在往前開著。


    涅火突然一僵,想起來自己剛開始上車的時候為了能和瘋帽子對話而買的白紙,後來氣的直接扔到了窗外。


    現在想起來,連褶皺都一模一樣。


    “不對。”涅火坐直身子。


    於池也把頭抬了起來,眼神渙散地看著涅火。


    涅火站起身,走到了行程牌那裏,她踮起腳,輕輕撫過上麵,卻感覺到了凸起。


    她抓住終點站的邊緣,用力一扯。


    車裏的三個人都同時愣住了。


    終點站被人貼上了新生的標簽,但是真正的終點站是...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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