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意外,還是以機械般的係統提示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結尾。


    顯然,賀豈凡的父母不可能接電話。


    陸昊廷眯了眯眼,將抽了一半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裏,吐出最後一口之後,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他用最簡短的話語,介紹了下自己,說明情況。


    然後,耐心地等待。


    或許是因為他在新聞發布會上“鐵麵無私”的發言,讓賀豈凡的父母對他並沒有太多的排斥,大概過了五分多鍾,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未知號碼。


    陸昊廷按了接聽,放到耳邊,“你好,賀先生賀太太,我是陸昊廷。”


    線那端沉默,似乎是在判斷真假。


    幾秒之後,賀父刻意壓低的嗓音,從線的另一端傳了過來,“你短信裏說的那些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綁錯人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你們綁錯人了,她不是唐心,是沈芳霏,沈蒼鴻沈部長的孫女。”


    “嗬……”賀父冷冷地嗤了一聲,“你說綁錯就綁錯了?你有什麽證據,說我們綁錯人了?陸昊廷,你是想用這個理由騙我們,讓我們放人吧?告訴你,沒門!我們夫妻倆今天一定要警方給一個說法!警方要是不給,我們就殺了唐心,讓她給我的兒子抵命!”


    賀父的聲音越吼越大,線那端也傳來了乒乒乓乓的巨響。


    哪怕沒有親眼所見,陸昊廷也能夠猜得出來,賀父現在有多激動。


    人在情緒失控的時候,很容易做出過激的行為。


    陸昊廷怕他們對沈芳霏動手,耐著性子解釋,“你先別激動,激動解決不了任何事,她真的不是唐心,你們真的綁錯人了。你們若是不信我的的話,你可以看她的身份證,看了之後,就知道我有沒有地說謊了。”


    窸窸窣窣,那邊傳來了不小的雜音,賀父應該在移動話筒。


    大概五分鍾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音過後,賀父再一次開了口。


    這一次,他的聲音明顯沒有剛才那麽理直氣壯了,甚至還夾雜著隱隱的不安,斷斷續續的,“她真的是……沈蒼鴻的孫女?”


    賀父邊說邊和賀母對看一眼,同時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賀母更是緊張地攥住了賀父的手。


    沈蒼鴻可不是他們這種市井小民惹得起的人物!


    如果真綁錯了人,不但替兒子報仇這件事會泡湯,他們也有可能因為綁架被送進牢裏!


    想到這裏,賀母的臉色徹底地刷白了。


    她又慌又亂地看著丈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夫妻倆就這樣緊緊地挨在一起,等待著陸昊廷的回答。


    當陸昊廷說出“是”這個字的時候,賀母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倏地灰白了臉,幾乎當場軟倒下去。


    賀父的反應雖然沒有賀母大,還能勉強地撐著自己和妻子不倒下去,臉色卻也沒好看到哪裏去。


    夫妻倆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該怎麽辦。


    陸昊廷聽著動靜,猜想賀豈凡父母應該是被嚇到了,趁熱打鐵道,“趁沈家那邊還沒有行動起來,你們趕緊把人放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放了?”賀父喃喃地重複著陸昊廷的話,突然被狠狠刺中痛處一般,拔高音量,憤怒地吼叫起來,“放了這個女人,我還怎麽給豈凡報仇?就是一張身份證而已,別的什麽證據都沒有,我為什麽要相信這個女人是沈蒼鴻的孫女?誰知道這是不是你們帝豪集團在玩把戲,想要騙我們放人?陸昊廷,警方沒有撤回取保候審的決定、承諾在一個月、不,一星期內結案,把姓唐的那上女人送進監獄之前,我是絕對不可能放了這個女人的!”


    “賀先生……”陸昊廷沒想到賀父會突然失控,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用說了!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放人的!你說這女人不是唐心,是沈蒼鴻的孫女,好啊,拿出證據來啊!或者,你把真正的凶手帶到我們夫妻的麵前!否則,你別想我會放人!”賀父音量越來越大,單調也越來越高,到最後甚至是用咆哮的了,可見情緒有多激動。


    “賀先生……”陸昊廷想說點什麽安撫,才吐了三個字,就被厲聲打斷。


    “陸昊廷,看在你之前沒有黑心地維護姓唐個女人的份上,我給你點時間。”賀父咬牙徹齒,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晚上八點!晚上八點前,如果你把你口中所謂的,真正的唐心帶到我們夫妻麵前,我就放了現在這個女人。如果八點你還沒有把人帶到,那就別怪我們夫妻倆不客氣!就算這個女人是沈蒼鴻的孫女又怎麽樣?就算綁架會坐牢又怎麽樣?我們唯一的兒子沒了,活著都沒意思了,還會在乎得不得罪人嗎?”


    嘟嘟嘟……


    電話切斷。


    陸昊廷微微震了下蹙眉,正打算打過去再勸解幾句的時候,手機“嗡……”地一聲震動,賀父先發了短信過來——


    【五前帶著姓唐的女人,帶到城北公交站,然後等我的電話,別耍花招,別把警察帶過來,否則我就對這個女人不客氣!】


    附了一張沈芳霏的脖子被抵在脖頸上的刀子劃破,往外滲著鮮紅濃稠血液的照片。


    照片裏,沈芳霏已經嚇得眼神渙散,徹底失了自我,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任由賀父粗魯地抓著頭發,一動也不動……


    城北公交站,位於s市郊區,原來是有個小村子,這兩年因為開發,住戶都搬遷得差不多了,房子全部被推平,儼然成為了一片荒地,平時幾乎沒有人去,原來的半小時一趟公交站,也改成了一天一趟。


    賀豈凡的父母很聰明,知道那種偏僻的地方很難埋伏。


    他們這是在防備自己。


    盡管知道,他卻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陸昊廷盯著手機屏幕,瞳孔一眯一點地縮緊,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因為太憤怒,而捏得關節泛白。


    他深深地吐納一番,平複好情緒,才回消息——


    【別傷害她,我會把人帶過去!】


    聽到發送成功的聲音之後,陸昊廷才退出,編輯了一條新的短信,發出。


    **********◆糖圓作品◆**********


    【唐心,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能見個麵嗎?】


    【我在xx路等你。】


    【唐心,你不想五年前那件事,被媒體知道吧?】


    【我的時間不多,希望你能盡快想清楚。】


    【我等你到下午六點。六點如果你沒有準時出現,我會向媒體公開五年前的事,一旦資料公開,事態會怎麽發展,發展到什麽程度,你我都無法預料。如果你不想過去的事被挖出來,那個孩子被媒體曝光,以後都生活在所有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之中,記得準時。】


    ……


    唐心捏著手機,一條一條地往下翻,五髒六腑就像是被絞碎了一般,血肉模糊。


    她沒想到,陸昊廷會拿五年前的事、拿孩子來威脅自己。


    這個她曾經深愛的男人,還要怎麽逼迫她,才覺得夠?


    他就這麽愛那個女人,愛到連任何生的機會都不給,非得讓她把所有的罪都扛下,替那個女人坐牢,才肯罷休?


    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些冷酷無情,仿佛催命符一般的字句,終於再也忍不住,徹底地紅了眼眶。


    不想被嚴銳司看見,她啞著聲匆匆跟還在搗鼓機器人的小家夥打了聲招呼,轉身疾步進了洗手間。


    反手關上門那一瞬間,她像是被抽掉了靈魂一般,背靠著牆,無力地癱坐下去。


    眼淚,像潮水一般洶湧而出。


    呼吸,如同利刃,割破她的喉嚨,每一下都似淩遲。


    唐心要死死地捂著唇,才能夠壓抑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著,任由淚水不斷地湧出,順著指縫滑落,直到整個身體都痛得蜷縮起來,倒向冰涼的地麵。


    唐心從來沒有這麽痛過。


    知道陸昊廷為了別的女人推她出去頂罪時,沒有。


    被丟在拘留所裏自生自滅時,沒有。


    被陸昊廷和唐秉軍在新聞發布會上當著那麽多的人麵當成棄子時,沒有。


    知道自己可能會無法從這個案件裏脫身,餘生會在牢裏度過時,也沒有。


    那麽多的苦難折磨,都沒有讓她倒下去。


    陸昊廷幾句簡單的短信,卻徹底地將她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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