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櫃是商人,他也要考慮他的利益。”師爺的分析很客觀。


    “可田姑娘是不收銀子來教百姓種地的,她是一心為了百姓,隻要大人誠信道歉,田姑娘一定能不計前嫌。”


    萬縣令不是很確定,“真的?”


    師爺為了讓萬縣令心無旁騖,連連點頭,“真的,田姑娘能把高產稻種奉獻出來,她一定是個大義之人,不會和大人計較的。”


    萬縣令思索了片刻,沉重的點了頭,“好,那你立刻讓人去打聽下,那位田姑娘、李縣令...現在在哪裏。”


    *


    萬縣令又來到了沈掌櫃的莊子。


    師爺也有些尷尬。


    他們打聽了三日,才知道田姑娘和李大人都在沈掌櫃的莊子裏。


    而且,連著好幾日,田姑娘她們都沒有出來。


    “萬縣令,我們沈掌櫃今日不見客,有勞縣令大人白走了一趟。”莊子的管家客客氣氣的回絕了萬縣令。


    萬縣令忙道,“管家,麻煩你再通傳一聲,我今日是來向田姑娘道歉的,還希望田姑娘能見萬某一麵。”


    管家的瞳仁閃了閃...


    掌櫃的隻說,若是萬縣令要見他,直接回絕了。


    可沒說萬縣令若是要見田姑娘...要怎麽說,而且還是要給田姑娘道歉。


    想了想,掌櫃拱手,“請大人稍等。”


    “向我道歉?”田甜在田裏,稻子已經育下去五日了,已經冒出了一截小芽。


    管家點頭,“我們掌櫃說,這事稟告給姑娘,由姑娘自己決定。”


    田甜輕笑,沈誌安這是讓她自己決定是否要體諒秀水縣的百姓...


    若是不體諒,大可以不去見萬縣令。


    若是體諒,那就去見見,看看萬縣令怎麽說。


    百姓無辜...


    田甜心中清楚,於是撫了撫衣服,“有勞管家把他帶進來吧。”


    管家很快把萬縣令領到了莊子裏,“大人稍等。”


    管家一走,師爺忍不住的又提醒萬縣令,“大人,一會兒田姑娘說什麽...你可千萬別激動。”


    萬縣令清了清喉嚨,點了點頭。


    李皇後聽到消息,陪著田甜一起進來,她們剛到,萬縣令和師爺都站了起來。


    “田姑娘!”兩人拱手。


    對於田甜身後的李皇後,他們隻以為是田甜或者李懷遠身邊的人。


    田甜先讓李皇後坐下,然後才看向萬縣令。


    “萬縣令,你我之間談何歉意?田甜不懂,還請萬縣令指教。”


    萬縣令沒坐下,還微微彎了腰,“田姑娘,是萬某想岔了。”


    “姑娘帶來高產稻種,乃是我秀水縣百姓之福。”


    “是萬某淺薄,還請姑娘莫怪。”


    “請姑娘一定看在百姓的麵子上,原諒萬某,不計前嫌...帶著我們百姓種稻子。”


    田甜很意外,幾天而已,轉變這麽大?


    再看萬縣令身邊的師爺一副鬆口氣的表情,她有些明白了。


    這萬縣令身邊,..有軍師啊。


    “萬縣令可是因為沈掌櫃要遷走茶莊...才退而求其次...”


    萬縣令連連搖頭。


    這時,師爺上前,“田姑娘誤會了,我們大人是不知道姑娘的稻種產量有那麽高。”


    “畢竟...以前的稻子畝產不過三百多斤。”


    “百姓們辛辛苦苦的種一年,去了稅糧,再留存糧,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可跟著沈掌櫃做茶農,隻要踏實肯幹,交了稅銀,一年怎麽的也能存上十兩銀子。”


    “我們大人也是一心為了百姓,才會跟田姑娘結下誤會來。”


    師爺諂媚的笑著,“不過,我家大人在知道姑娘的稻種畝產有一千六百斤之後,就一心想讓百姓種稻子了。”


    “至於茶莊嘛,就隨沈掌櫃的心意,我們也不能強迫他。”


    田甜聽了這些話,不免多看了師爺一眼。


    什麽之前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不過是明麵上的托詞。


    而沈掌櫃那邊,不強迫便是最好的態度。


    “既然萬縣令一心為了百姓,那田甜自然願意成全。”


    “大人且放心,一個月後,讓願意種稻子的百姓來這裏取稻秧便是。”


    萬縣令大喜,“謝謝姑娘。”


    師爺這時退到了萬縣令身後,一點兒也不搶功勞。


    *


    和萬縣令約定好後,田甜和李懷遠、李皇後就別了沈誌安,去了鬆溪縣。


    鬆溪縣的縣令很是配合,育稻秧的事情很快就敲定下來了。


    在離開之前,田甜找到了錢福來。


    錢福來一改之前的清秀模樣,整一個狼狽滄桑。


    看到田甜,他差點激動得跪下來。


    “甜甜...救命啊...”


    田甜直接側身,躲過了他,“出來兩個月了,一個鋪子還沒定下,還好意思喊救命?”


    錢福來麻溜的繞到她身邊,“話不能這麽說啊,其他幾個縣城不是都定下了嗎?”


    “現在也就鬆溪縣和秀水縣了。”


    提到秀水縣,他又蔫了,“秀水縣是找不到了...”


    “鬆溪縣也不好找,不過最近有眉目了。”


    他很是得意的挑眉。


    田甜卻上下打量他,“既然有眉目了,也該好好整理下自己,這副模樣...恐是會把人嚇跑。”


    錢福來不以為然,“不可能的。”


    田甜翻了個白眼,卻不知道,她今天講的話,居然會落到自己身上。


    *


    錢福來約好了鋪子的主人,和田甜一起去見麵。


    田甜穿的幹幹淨淨,臉上也是素淨的。


    錢福來聽田甜的,好好整理了一下,又變成了清爽的少年郎。


    兩人跟著牙行的牙人來到了要出售的鋪子,這是一個三層樓的鋪子,不論是開間還是深度都比白石暖鍋鋪子還要大。


    位置也不錯。


    田甜一眼就看中了。


    錢福來湊到她身邊來,“怎麽樣?這個鋪子不錯吧?”


    “但這個鋪子不便宜。”


    田甜邊聽邊點頭,這麽大的鋪子,自然是不便宜的。


    但不論價格多少,她都想買下來。


    很快,鋪子的主人來了。


    那是風姿綽約的小姐,帶著丫鬟走進來。


    小姐在看到錢福來的時候,柔柔的笑了笑。


    可是看到田甜的時候,突然變了臉色。


    田甜不解,但也沒說什麽。


    牙人來到小姐身邊,“榮小姐,這位就是要買鋪子的少爺,錢福來。”


    “在白石縣有一家福來酒樓。”


    “福來酒樓在白石縣很有名的,有很多新奇的菜品....”牙人在榮小姐耳邊嘀咕。


    榮小姐抬眼看了錢福來一眼,眼中含羞。


    她用帕子捂著唇,問,“那...我的要求,你可同他說了?”


    牙人尷尬的搖搖頭,然後小聲跟榮小姐說了什麽。


    榮小姐聽罷嗎,抬頭睨向田甜,道,“一個醜丫頭罷了,我想錢少爺知道該怎麽選。”


    田甜一愣。


    醜丫頭?!誰?


    她嗎?


    錢福來也愣住。


    買鋪子...說這個做什麽?


    榮小姐身邊的丫頭抬著下巴來到錢福來麵前,“錢少爺。”


    錢福來站起來,“還請姑娘明示。”


    “這鋪子是我們家小姐的嫁妝,我們榮家可以把鋪子送給錢少爺,隻要...錢少爺做我們榮家的上門女婿。”


    錢福來和田甜都愣住了!!


    丫鬟特別驕傲,“我們家小姐可是鬆溪縣出了名的美人,比你身邊這個不修邊幅的姑娘可好多了。”


    “錢少爺,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


    田甜氣急,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這個...


    “賣鋪子是賣鋪子,賣人是賣人!”


    “還是請你們姑娘分清楚了再來說吧。”


    醜醜醜!!


    她哪裏醜了?!


    隻是...樸素些罷了!!


    錢福來也惱了,站起來就斥了聲,“胡鬧!!”


    *


    一個月後,要插秧了,田甜特意起了個大早。


    不成想,李皇後也頂著黑眼圈出現了。


    “李夫人,你實在不用每日跟著我。”田甜實在想不明白這位皇後娘娘到底想做什麽...


    “甜甜,今日不是要去插秧嗎?”


    李皇後根本不在意她的話,“我好奇,想去看看...”


    田甜無奈,隻好由著她。


    結果一出門,又看到了錢福來。


    自從遇到那個榮小姐後,田甜就不怎麽理會錢福來了。


    因為一看到他,她就想起榮小姐的話。


    “甜甜...”錢福來笑得諂媚,卻隻換來一個白眼。


    到了城郊,田甜站在田埂邊,看著張福生領著人起秧苗。


    在她的身後,每個村子都派了人來。


    每個村子都是幾輛牛車,還有擔著竹筐的村民們。


    其中也有青柳村的,派出的人是田長青,他身後隻跟了周海一架牛車,其他都是村民,都是很眼熟的人。


    有郭家的,有馮家的。


    他們今天天沒亮就出發了。


    到了這裏也不敢多說話,就生怕引起田甜的注意,反悔不給他們秧苗。


    田甜看向田長青,朝他點點頭。


    田長青和他爹不一樣,即便之前她們和田伯年發生了一些事情,但田長青在縣學還是很照顧田景和。


    “田長青接任他爹做了青柳村的村長。”李懷遠在旁道。


    原來是這樣...難怪今天是田長青帶人來領秧苗。


    “從最遠的三官村開始。”秧苗起出,開始分派。


    從最遠的村子開始,按照整個村子統計出來的麵積分派秧苗的多少。


    一摞摞的秧苗搬上牛車,把牛車堆滿後,再噴點水。


    接著就是往村民的竹筐裏堆...


    三官村最遠,要的秧苗量也不少。


    他們來的人根本不夠,最後隻能讓衙役駕馬車幫著送。


    “二姑娘,要是人不夠,我們有馬車。”人群外,外地的商人大聲喊著。


    他們的馬車就停放在郊外的停車位上。


    對他們的好意,田甜卻之不恭。


    “感謝各位掌櫃,那田二就不客氣了。”


    “凡是今日借出馬車的,都可到我白石茶樓領一份禮盒!!”


    “二姑娘客氣啦,我們不過舉手之勞。”


    看著田甜和大家的互動,李皇後驕傲不已。


    有了這些外地商人的馬車幫忙,各村的秧苗陸陸續續的運出...


    很快就到了青柳村。


    “青柳村!”田甜喊道他們。


    青柳村的村民低著頭,做賊心虛一般的來到田甜前麵。


    “田甜。”田長青朝她點頭,“辛苦你了。”


    “長青叔,恭喜你做了村長。”田甜祝賀道。


    田長青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爹他身體不好了,大家推舉我,我也是沒辦法。”


    他在縣學的工也沒辭掉。


    兩邊兼顧,對他來說也有些疲累。


    不過,他會盡力做好。


    “以後我會規束好大家,不會讓她們煩到你們的。”


    田甜笑笑,沒說什麽。


    老田家已經流放,其他村民和她沒什麽關係。


    所以她也不是很在意。


    “長青叔以後有事要我幫忙,盡管來找我。”


    田長青咧嘴一笑。


    田甜這話,應該算是...釋懷了吧。


    “快搬。”田長青帶著村民開始搬秧苗。


    青柳村的村民開始手腳並用的搬起秧苗,互幫互助,就連周海都一改平日的慵懶。


    看來,在田長青的帶領下,村民的脾性也有了轉變。


    “下一個,柳樹村。”


    看著田甜在百姓人群中,指揮著百姓們做事,百姓們對她感恩戴德...


    李皇後十分動容。


    看著這一幕,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堯兒會心儀田甜。


    這個小姑娘...在發光耶。


    陽光下的田甜,就像是救世的仙女,她神聖、莊嚴...


    李皇後隻覺得,自愧不如!


    她身為皇後,二十多年了,享受著榮華富貴...


    她捫心自問,從來沒有為百姓做過什麽事。


    當戶部收繳的稅糧不夠時,皇上抱怨官員辦事不力,她安撫皇上,讓皇上體諒官員。


    卻從沒有想過讓皇上體諒百姓。


    百姓種不出糧食,自己都吃不飽,如何交稅糧?


    李皇後歎息一聲,想起了去年年底李懷遠單獨寫給皇上的信。


    信中單獨說了白石縣的稅糧,光是那三十戶、百畝稻田,就交了五六萬斤的糧稅。


    今年...


    八千五百畝的稻田。


    白石縣估計能交稅糧五百四十萬斤!!


    這才是一個白石縣啊。


    整個雲州府怎麽也要有個五千萬斤!!


    這可是以往...五六個州府才能收到的稅糧。


    李皇後都不敢往下想,若是整個大祈都種上這些稻子...


    那日後,皇上再也不用擔心邊關的將士沒有軍糧了,再也不用擔心國庫空乏,再也不用擔心天災人禍讓百姓顆粒無收了。


    此刻,在李皇後的眼裏,田甜就像是閃著金光的...財神爺。


    她看了眼站在田埂上隻知道指揮,什麽事都不做的李懷遠,輕輕一推,把人推進了田裏。


    “姑母..”李懷遠瞪大眼睛。


    “你...你不能讓甜甜一個姑娘家在這裏指揮,你這個做縣令的,這些應該是你做的事。”


    “你好意思的。”


    李皇後把田甜從田裏拉上來。


    她彎下腰,用自己的帕子擦拭田甜的小腿,“哎呀,甜甜啊,這些事不用你親自做...”


    “讓他們做去...”


    田甜往後退著,“不用了,夫人,不用這樣,我自己擦。”


    “沒事,沒事。”李皇後十分堅持,甚至蹲下身來,一手微微用力拉住田甜,一手輕柔的擦拭著。


    田甜動不了,隻好由著她...


    一旁的田香,田裏的李懷遠,都被這一幕給嚇住了。


    “快把鞋襪穿好。”李皇後親自給田甜穿鞋。


    田甜實在是搶不過她...“謝謝夫人。”


    “不用謝,不用謝。”李皇後最後放下田甜的衣擺,還撫了幾下,確定撫平了才直起身。


    “堯兒不在,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李皇後說著朝田甜挑挑眉...


    田甜無奈的笑笑。


    這個皇後...太熱情了吧?


    她是多怕自己的兒子娶不到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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