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轟”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龍煜城還未看清霍禦是如何出手的,季家城外那層金色大陣已經轟然崩潰。


    強大的能量波動如同狂風暴雨般肆虐開來,將周圍的一切都震得搖搖欲墜,仿佛連天地都為之顫抖。


    周遭原本就濃鬱的火靈力,在這一刻仿佛受到了牽引,瘋狂地湧動起來,猶如沸騰的潮水。


    在季家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這些狂暴的火靈力已經肆意地衝入了那破碎的陣法之中,所到之處,無論是人還是物,一旦觸碰,便立刻燃起熊熊烈焰。


    整個季家瞬間被一片火海所籠罩,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哀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而做了這一切的霍禦隻是在半空中平靜地看著這一幕,仿佛殺神降世一般。


    與此同時,一股洶湧澎湃的靈力波動自季家中心的老宅深處猛然擴散開來,似乎企圖撲滅那些無風自燃、熊熊燃燒的烈焰。


    然而這些靈力卻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沒有絲毫作用,反而被火焰吞噬,使其燃燒得愈發猛烈。


    季家那位金丹中期的老祖終於按捺不住,現身出來,怒喝之聲在空中回蕩:


    “你是何人?我家世子已入青羅宗內門,即便季家曾有得罪之處,你若念及青羅宗的情麵,也當網開一麵,手下留情!”


    然而,霍禦卻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此人正是先前用地脈煉製法寶之人,此時他周身還環繞著狂暴的地脈之力,如同被囚禁的狂龍。


    在霍禦的靈力牽引下,那些被強行從地脈中抽離出來的狂暴火靈力瞬間猶如脫韁的野馬,瘋狂地吞噬了此人,短短三息之間,便將此人連人帶金丹都燒成了灰燼,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於空中。


    龍煜城再次被這一幕震撼得目瞪口呆,他知道霍禦很強,也不止一次見過他與那些比他們更加強大的存在鬥法。


    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師兄。


    雖然霍禦平日裏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但在長時間的相處之下,龍煜城還是能從一些細節中分辨出霍禦當下的情緒:


    心情好的時候,師兄會下意識地輕敲手指;若是心情極佳,他會不自覺地抿嘴,偶爾嘴角還會微微上揚,連當事人自己都未曾察覺。


    除了這兩個最明顯的小動作之外,還有一些不易察覺的細枝末節,比如:


    當他垂眸時,往往是在沉思;若是眉頭輕揚,那大概率是在心裏歎氣;微微側頭的時候,表示他在聽;一臉嚴肅地沉默不語,其實是在走神;而當他定定地注視著一個人,目光如炬,絲毫不移之時,那才是真正動了怒意。


    然而,此時的霍禦卻是龍煜城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既沒有憤怒,也沒有任何情緒流露,隻是風輕雲淡地看著季家的所有人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


    這樣的霍禦,不知為何,讓龍煜城覺得異常冷漠而遙遠,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他此刻並非真正在這裏。


    在兩人的沉默中,季家人的呼喊聲漸漸微弱,終被火舌肆虐的劈啪聲所淹沒。


    最終,直至一切可燃之物皆化為灰燼,那肆虐的火焰才緩緩熄滅,四周再次恢複到死一般的寂靜,再無半點聲響。


    從霍禦和龍煜城來到季家,到季家化為一片灰燼,這一過程看似漫長,實際上卻發生在很短的時間裏。


    當龍煜城回過神來時,眼前的季家已是一片廢墟,斷壁殘垣間,所有可燃之物皆化為烏有,偌大的季家,無一活口。


    望著滿地瘡痍,龍煜城的心境複雜難言。


    他並非聖母心泛濫,況且一路行來,他早已目睹無數凡人因季家煉器之舉流離失所、被迫遷徙的慘狀,自然知道這季家不是什麽好東西。


    在修真界中,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是永恒不變的法則,殺人是再常見不過的事。尤其在出雲國這片魔道橫行之地,無端仇殺,隻為貪念他人寶物,更是司空見慣。


    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是龍煜城,是他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樸素道德觀,他至今仍堅守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底線,直到最近才在後麵新添了一句“人若犯我,必除之而後快”。


    隻是,如果有可能,他不想讓師兄的雙手沾染上無謂的殺孽。


    而且方才的霍禦,讓龍煜城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覺得霍禦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這個念頭一出,讓龍煜城自己都愣了一下:


    那霍師兄應該是什麽樣子?


    霍禦對龍煜城此刻的心思渾然不覺。


    火焰自行熄滅後,環繞在這片天地間的狂暴地脈之力盡管平靜了許多,卻並未散去,使得此地的火靈力濃度依舊遠超他處。


    霍禦垂眸,目光掃過季家廢墟,隨即抬手伸向某個方向,伴隨著一陣細微的震顫,一道靈光自季家的廢墟之下破土而出,徑直飛入霍禦掌中。


    霍禦低頭看了一眼,便丟給了龍煜城,隨著此物的出世,周圍被人力匯聚到一起的地脈之力終於開始散去。


    “此物給你,對朱焰劍有所助益。”


    龍煜城從自己的思緒中猛然回神,本能地伸手接住了霍禦擲向他的東西,是塊怪異的礦石。


    此物大小約一拳,外表酷似黃金,卻擁有著遠超黃金的堅硬質地。


    它仿佛剛被某種力量強行溶解,尚未來得及塑型就再次凝固,定格成了一個奇特的形狀,表麵還蜿蜒著數條醒目的紅色條紋。


    由於方才的出神,龍煜城隻來得及捕捉到霍禦話語的尾聲,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霍禦:


    “師兄,我剛才在想事情沒聽清……這是何物?”


    抬頭之際,恰逢霍禦那熟悉的揚眉動作,不知為何,龍煜城的心中仿佛有一塊巨石悄然落地。


    而剛才的那個疑問,也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師兄就應該是這樣,會無奈、會生氣,亦會因為一些小事感到開心。


    盡管他時常給人一種超脫塵世的非人之感,在了解之後便會發現,在那高天孤月般的外殼之下,藏著的其實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緒起伏的人。


    “此乃萬靈玄金,季家人所煉法寶的原料,因地脈暴動發生了些許異變,可融入火屬性法寶中增強其威能。”


    霍禦語調平和,解釋得詳盡無遺。


    想通了一切的龍煜城隻覺心中豁然開朗,對霍禦展顏笑道:


    “多謝師兄!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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