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江亭抿著唇沉默,但眸子裏肉眼可見的帶了笑意。


    放下包,換了衣服,照例坐在沙發上刷平板。他沉著臉,好像很嚴肅的樣子,眼神卻時不時瞟一眼廚房。


    開飯了,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梅雨聲有點恍惚,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如今夢醒了,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像過去幾十年的每一個傍晚。


    小米粥端上桌,婆婆掃了一眼沈瑩瑩碗裏和她碗裏的,不滿地嘟囔:“怎麽我的沒有紅糖?”


    沈瑩瑩急忙把自己的那碗和婆婆的換過來:“奶奶,您喝這碗。”


    婆婆哼了一聲:“明知道我喜歡喝甜的,每次都記不住,都要提醒,故意的吧?”


    梅雨聲白了她一眼,進廚房把紅糖袋子拎出來,放到沈瑩瑩麵前:“自己加。”


    沈瑩瑩偷偷朝梅雨聲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嶽江亭渾濁的眼珠閃出亮光,有些急切地拿起湯匙,舀了一勺送進嘴裏,燙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粥含在嘴裏翻滾了幾圈,咽了下去,隨即臉上現出一抹滿足的神情。


    有了前車之鑒,第二口他先吹了吹再吃,很快吃完了一碗,很自然地把碗舉到了梅雨聲麵前。


    梅雨聲一聲不吭拿了碗,去廚房給他盛滿了,端到他麵前,他破天荒地低聲說了句:“謝謝。”


    梅雨聲一怔,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眼裏閃過不屑和厭惡。


    嶽廣智和沈瑩瑩相視一笑,他們以為老爸和老媽終於和好了,短暫的風波總算過去了,由衷地高興起來。


    飯後,梅雨聲回到臥室,嶽江亭跟著進來。


    “咳,”他清了清嗓,刷了一下存在感。


    梅雨聲不理他。


    他有些尷尬地先開了口:“雨聲,隻有你熬的小米粥最對我胃口,今晚我的胃舒服多了。”


    梅雨聲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嶽江亭對上她冷漠的眼神,太陽穴突的一跳,心裏升起一股涼氣,放鬆下來的心情再度緊張起來。


    “行了,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氣,你想要什麽,我都滿足你。”嶽江亭歎了口氣,神情重新凝重,“別鬧騰了,沒意思。你知道你離不了這個家,就趁早放下那些不甘,消消停停地過日子。”


    說完,腳步一轉離開了。


    梅雨聲冷哼一聲,他以為自己熬了小米粥就是在向他示好,就表示她會對他的髒事視而不見了,他到底哪來的底氣和自信?


    梅雨聲把房門開了一道縫,豎起耳朵傾聽外麵的動靜。


    不久,聽到嶽廣智的聲音:“爸,你要是困了就早點睡吧,我和瑩瑩帶軒軒上樓了。”


    他大概以為嶽江亭這段時間勞心勞力,今天老媽終於想通了,他們心裏的石頭都落了地,放鬆下來人就容易犯困。


    很快,嶽廣智夫婦帶著孩子走了,保姆也下班了。


    梅雨聲聽到嶽江亭進了臥室,門哢噠一聲扣緊。


    客廳裏隻有婆婆還在看電視,聲音開得很大。


    梅雨聲拿了一本書躺在床上翻著,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袋飛速旋轉著,想著即將要做的事。


    終於等到婆婆關了電視,也進屋睡覺了。


    家裏安靜下來,客廳的燈已經全部關掉,外麵霓虹的光從窗口透進屋裏。


    梅雨聲躡手躡腳地出來,先走到主臥門口,輕輕旋轉門把手。


    驟然傳來嶽江亭沉悶的鼾聲,隱約看到他側身躺著。


    “兩顆安眠藥夠他睡到明天下午了吧?”梅雨聲唇角勾了勾,動作很輕很慢地扣上了門。


    摸到書房門口,輕輕一推果然鎖了。


    她狡黠一笑,從口袋裏拿出鑰匙,輕輕插進鎖孔,旋轉,門應聲而開。


    熟知屋裏的擺設,她伸手摸向落地燈的按鈕。


    啪,暈黃的柔光鋪滿了屋子。


    循著記憶中的位置,她摸向書桌暗格,取出一枚銅鑰匙,插入中間抽屜的鎖孔中,輕輕一轉,打開了。


    仔細翻找裏麵的東西,看到文件之類的就用手機拍下來。


    在抽屜最裏麵她找到了那個厚厚的黑牛皮本子,本子上竟然也帶了把小鎖。


    不禁蹙眉,直覺這裏麵的東西肯定非常重要。


    又不能直接把鎖損壞,怎麽辦?


    梅雨聲焦急地四處張望,翻找屋裏的東西,凡是能藏小鑰匙的地方她都翻一翻,還是沒有!


    會不會在臥室裏?或者在嶽江亭的口袋裏?


    她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冒險去找找。


    重新返回主臥,她不敢開頂燈,怕強烈的光線把嶽江亭弄醒。


    就著門口的微光,她摸索到台燈的開關,輕輕一按。


    嶽江亭突然在睡夢中哼了一聲,梅雨聲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寂靜的夜裏突兀的出了一聲,格外令人心驚。


    梅雨聲額上冒了汗,手裏拿著牛皮本,思量著要不要先拿走,想辦法打開看看,再找機會送回來。


    但那樣做實在太冒險了,萬一嶽江亭翻找這個本子,就露餡了。


    看到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她躡手躡腳過去,小心地打開翻看。


    嶽江亭是個很細致的人,他的東西但凡被動過,隻要有微小的改變,他都能敏銳地發現。


    梅雨聲屏著呼吸,盡量不弄亂裏麵的文件,探手進去摸了摸裏麵,什麽也沒摸到。


    把公文包放好,她不死心地又去翻了翻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口袋,還是沒有。


    如果這個本子很重要,那麽鑰匙肯定被嶽江亭藏到了一個不容易找到的地方,會不會是保險櫃裏?


    那就糟糕了,梅雨聲根本不知道保險櫃密碼。


    一無所獲,她不敢多停留,按滅了台燈,瞥眼間看到手機放在旁邊,略一思忖,拿起來滑了一下,是指紋開鎖。


    她膽戰心驚地瞄了瞄嶽江亭,見他睡得死沉,應該是安眠藥起的作用。


    大著膽子湊到他跟前,拿起他的右手,用食指開了鎖,然後把他的手擺放好。


    她得意地無聲一笑,倒退著出來。


    又回到書房,為了防止手機熄滅,她時不時簡單操作一下。


    看著堅硬的銀灰色保險櫃梅雨聲一籌莫展,摸上去,觸手冰涼堅硬。


    這個保險櫃是十年前買的,並不是很高檔的那種,普通的六位數密碼。


    她決定試試,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裏的汗,慢慢靠近保險櫃,記得嶽江亭有用生日日期做銀行卡密碼的習慣,先用嶽江亭的生日日期試了一次,不是。


    又用嶽廣智的生日,還是不對,軒軒的,打不開。


    緊張的冒了一身汗,衣服都貼在了後背上。


    她不敢再試,怕觸動報警,隻好放棄打開保險櫃的想法。


    視線回到手機上,她想看看裏麵有什麽秘密,


    首先打開微信,置頂第一個就是韓彩玉,雖然名字是個文藝範的,但頭像卻是韓彩玉的藝術照,梅雨聲一眼就認出來了。


    忍著惡心,翻找他們的聊天記錄。她知道看這些隻是給自己添堵,但就是無法控製自己,自虐似的翻看他們的對話。


    都說年紀大,對男女激情上就淡了,實際上那要看對象是誰?


    梅雨聲看到嶽江亭和梅雨聲日常肉麻的對話,心裏一陣陣的犯惡心,同時也升起一股難以言狀的悲哀。


    自己作為他的妻子,從沒有被他這樣親昵地對待過,哪怕新婚期間。


    那個時期的人們都羞於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但不代表心裏不渴望。


    在她的印象裏,嶽江亭一直是個話很少的男人,不善於表達,但該有的責任和義務他都做得很好。


    她一度以為這樣的才是真男人,此刻看了他和韓彩玉的對話,才豁然明白,不是他不會甜言蜜語,而是她不配!


    一股深深的挫敗感襲來,手機差點從手中滑落。


    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真的是她阻礙了他們倆。


    可是,嶽江亭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


    梅雨聲真想把手機狠狠砸到那張打著鼾的臉上,他憑什麽耗著兩個女人?


    她的眸子越來越暗沉,透出一道淩厲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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