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彭家停下。


    一行人進了屋,眼看時間不早了。


    彭母說:“州華快帶心悅去休息,她得早點睡。”


    彭州華沒響,自打父母過來,他們又被叫回彭家宅子住。


    謝心悅看著大門口憂心說:“姍姍不坐家裏車回來,這會兒還沒到。”


    “她就這性子,說不聽。”


    話音落,屋外響起聲音,彭姍姍恰好到了。


    小趙開著卡車把大家送到各個街道口,同路的姑娘下車結伴走回家。


    彭姍姍朝剩餘的團員揮揮手,“我走啦,路上小心。”


    她今朝心情好,幾個月的努力終於開花結果,步子不免輕快些。


    推開家門一愣,全都看著她。


    大哥坐在沙發上喝茶,她爸前些天嫌家裏吵鬧回杭城了。


    彭姍姍走進來,叫了聲,“媽,大哥,我去睡了。”


    說著的就往樓上走。


    彭母不滿,“姍姍,沒看到你二哥和二嫂,叫人。”


    剛還熱乎的心像被冷水澆透。


    彭姍姍麵無表情喊,“哦,二哥,二嫂。”


    彭州華點下頭,沒響,自顧回了屋。


    彭姍姍看她媽,“可以了嗎,我能去睡了嗎?”


    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彭母氣心頭惱火,頓時發作。


    “什麽態度哩,真給慣壞了,身上穿得什麽趕緊給我換下來!”


    她穿著跳舞時的裙子,但外麵裹著棉衣沒任何不妥,反正她媽要找事啥都能挑出刺來,儕看不順眼。


    彭姍姍懶得說。


    一旁謝心悅忙道:“姍姍你別這樣嘛,媽也是擔心你。”


    彭姍姍冷哼,“管好你自己,裝模作樣。”


    “彭姍姍,無法無天了是伐,怎麽跟你二嫂說話的,”彭母板起麵孔嗬斥她,一回來就鬧脾氣。


    “你嫂嫂關心你還給你帶了甜湯,你不喝打翻了回來還臉不是臉的,咋成了這性子。”


    這種話這段辰光彭姍姍聽過無數次,總歸說啥都是錯。


    但每一次聽還是心頭酸楚。


    從前母親哪會這樣對她,雖然一向感情淡不親近,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挑刺。


    謝心悅撫著彭母胸口,矯揉說:“媽你誤會了,那湯是被許思打翻,我曉得,姍姍不喜歡我都是因為許思,許思討厭我的……”


    彭母拔高聲音,“又是許思,她那小姑娘也是門檻精,腦子彎彎繞繞的多,以前我見過幾麵的,那辰光乖乖巧巧話都不敢大聲,你瞅瞅現在做派張揚得哩。”


    說到這瞪彭姍姍一眼,“你少跟她來往,好的不學學壞的,看你嫂嫂多貼心,現在孩子也懷上了咱家馬上有孫子輩。


    要換做許思進門,還在那舞台上跳舞呢,下頭男人叫著她名字,好意思伐,不要麵孔。”


    說她也就罷了,還往思思身上扯。


    彭姍姍手捏著拳頭,“別說思思,人家優秀到報紙上都誇,就你還說她不好!”


    “我還說不得了,我……”


    彭姍姍打斷母親,“媽你要是覺得我在家裏礙眼,那我明天就搬出去。”


    彭母不敢置信,伸手指著她,“你,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還要搬出去。”


    “姍姍,”彭正俞放了茶杯,眉宇間是被吵得不耐。


    彭姍姍看向大哥,清淩淩的眼裏包著淚水,委屈又倔強。


    彭正俞說:“今天累了,先上去休息。”


    “嗯。”


    彭姍姍應一聲,也不看母親轉身上樓,關上房門。


    樓下傳來大哥的聲音,“媽,你也回房休息吧,你不睡,弟妹也要睡。”


    他冷冷掃一眼謝心悅。


    謝心悅淡笑,“嗯,我也有點累,州華都進屋了。”


    聽她說累,彭母忙說:“那快去睡了,曉得就不去看那勞什子演出,累到你就不好了。”


    謝心悅享受著彭母的關心,心頭得意,“沒關係的,出去走走也好。”


    樓下聲音終於消停。


    彭姍姍把自己丟在床上,定定看著天花板。


    眼淚從眼尾滑下去,這裏不是她的家了,除了大哥沒人管她,幹脆走了算了,大家都不煩心。


    想到這裏,她抬手抹一把眼淚,爬起去衣櫃旁往外拿衣服。


    又從床底下拖出許久沒用的藤編小箱子。


    記得這個箱子,還是那年她去讀女子學校,母親買給她的,彭姍姍吸吸鼻子不曉得是自己做錯了啥。


    箱子打開,往裏裝了兩件。


    門被敲響。


    彭姍姍起身去開門,彭正俞站在門邊。


    “還不睡覺?”


    彭姍姍搖頭,倔強道,“大哥,我要搬出去住,反正我在家裏隻會氣媽媽,還有那個謝心悅,她懷孕了將來有個好歹肯定都說是我氣的。”


    彭正俞看著這個妹妹,到底是心疼。


    “想好了?”


    彭姍姍點頭,眼淚掉下來。


    彭正俞抬手給妹妹擦去,有些話他不想告訴姍姍,以前覺得她小姑娘高高興興長大就成,但長大了總會有要麵對的東西。


    “別急著走,先找好住的地方,大哥給你找?”


    彭姍姍驚喜道,“大哥,你同意了?”


    “嗯,你已經長大了。”


    彭姍姍一頭紮進他懷裏,咽嗚著哭出聲。


    她同彭正俞相差快十歲,小辰光覺得大哥天天板著臉不愛笑,她便害怕,常常是跟著二哥後麵。


    後來大哥對她好,給她買好吃的買新衣裳,她在外頭被別家孩子欺負了是大哥揍了他們,把她抱回家。


    彭姍姍才逐漸同他親近起來。


    “嗚,大哥……”


    彭正俞抬手拍拍妹妹,“剛說你長大,怎麽又哭了。”


    “我沒有,我會想大哥的。”


    彭正俞淡笑:“有什麽好想,都在滬市,想見麵天天都能見到。”


    彭姍姍點頭,彭正俞拍拍她,“進屋睡覺去,搬出去的事明天說。”


    “媽媽會不同意……”


    她提過兩次,母親都不肯。


    彭正俞送她進屋,看到地上的箱子也沒說什麽,“我跟她講,別擔心。”


    “嗯。”


    彭正俞在屋裏陪了會兒她,等人睡了才離開。


    走到走廊上,樓下客廳隻剩一盞昏黃的台燈。


    他倚著欄杆掏出煙點燃,火光印在薄薄的鏡片上。


    忽明忽暗。


    ……


    夜深。


    更深露重。


    不曉得誰家的貓在圍牆上打架,叫聲響在弄堂裏。


    被吵醒的女人,拉開窗子丟隻破拖鞋出去。


    罵罵咧咧爬回去睡覺。


    藕白的手臂從被子裏伸出,又被男人抓著按了回去。


    “外頭冷,”男人暗啞的聲音貼著她耳廓。


    許思氣惱說:“我快熱死了……”


    棉被下如窩了一團火,潮濕悶熱。


    她冒了一身細汗,薄薄的睡裙早濕透堆積在細腰上,層層疊疊,像花瓣簇擁著嬌軟的花蕊。


    閆崢撐著身子,看一眼便呼吸凝滯。


    目光沉沉落在她露出一截的腰肢上,想到在台上扭動的模樣,喉嚨發幹,重重滾了兩下。


    許思還想說啥,高大身影如山傾覆,把她想說的話頂回喉嚨,散成細碎的嚶嚀。


    圓潤的指甲劃過肌肉緊繃的手臂。


    那雙杏眼緊緊閉起難耐。


    又是一番纏綿。


    不曉得過了多久,貓叫狗吠都沒了。


    閆崢才算停歇,懷裏的人昏昏欲睡,碎發汗濕。


    他低頭吻幾下,被小手糊了一巴掌,輕飄飄貓撓似的。


    也不氣,反倒抓著那柔軟的手親過去,再塞回被中。


    “睡吧,我收拾。”


    許思便也睡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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