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了,許思也就笑笑,沒抓這事不放。


    閆肅瞥她兩眼,聽趙蕊說了這大嫂許多壞話,今朝瞅著可不一樣,長得水靈說話還溫柔。


    他這同父異母的大哥怎麽運氣就是好,啥都得了最好的。


    那邊文瀾姿還在給兒媳婦開脫,“其實小蕊也蠻辛苦的,要照看康康又要忙華新的事體,服裝區今年年節可是比去年多了一成盈利。”


    她說著看向姚薈,“阿……姚夫人從前在百貨忙活過,肯定曉得漲這一成多不容易吧。”


    姚薈心裏冷笑,那都快二十年前的事了,明知道她如今啥也不管,“我可不曉得,我甩手掌櫃隻管分紅,反正你們辛苦你們的,我拿我的。”


    這話就差把文瀾姿當下人使喚了。


    文瀾姿自討沒趣,“也是,姚夫人如今啥力氣不用出,也是不愁吃喝。”


    姚薈轉頭看閆振華,“咋滴,你啥辰光這麽小氣,還缺人吃喝了?”


    閆振華:“……”


    曉得兩女人暗地在嗆聲,但往年姚薈是不屑說這些話,飯一吃錢一收,抬屁股走人。


    今朝怕是兒子兒媳在場,不想失了麵孔。


    閆振華說,“瞎講啥……瀾姿,服裝部漲一成是應當的啊。”


    文瀾姿柔柔看他,“哪就應該的嘛,你老覺得閆肅和小蕊做生意不到位,我覺得蠻好的,也多誇誇他們。”


    閆振華不響。


    許思聽著好笑,婆婆說自己不懂華新的事了,看起來這個文瀾姿也不是明白人。


    她心中思量,開口說,“漲一成確實不是難事呀~”


    閆俏俏哼一聲,覺得許思在拆母親台,“你又曉得了,生意都沒做過。”


    閆格倒是很好奇,“大嫂,為啥不難啊?”


    許思淡淡說,“去年政策開放,做生意的人多了起來,那不管開店、談生意還是什麽,這些人都要置辦一身行頭,就得買衣裳,這是其一。其二呢,開放後,整體的生活水平上調,老百姓手頭寬裕起來,溫飽之後追求的就是生活品質,從哪裏開始改善,穿衣就是最簡單低成本的改善,還有其三……”


    她頓了頓,沒往下說。


    閆格耐不住性子,“其三是啥啊,大嫂你咋說一半?”


    “不告訴你,反正這一成大部分是外在環境變化造成的,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閆俏俏聽不懂,但許思說啥她就是不讚成,“瞎說八道,要是你管,說不定一成都漲不上去。”


    許思抿唇笑,“要是我管,漲一成都不好意思往外說,嫌寒磣,起碼漲個三成~”


    “吹牛不打草稿,你以為你是誰啊。”


    “俏俏,”閆振華語氣警告,閆俏俏頓時閉了嘴。


    閆振華是生意人,他前頭沒誇趙蕊就是清楚,這一成漲的關鍵和趙蕊無關。


    “小思應該沒做過生意,怎麽了解這麽多?”


    許思說,“以前在謝家辰光,多少耳濡目染吧,想想就明白了。”


    閆振華目露欣賞,哪裏是那麽容易,還得是她心思玲瓏通透,不然怎麽能看出政策和環境的變化帶來的影響。


    “那你說漲三成,又是怎麽想?”


    許思說,“不難,衣服的生意其實是最好做的,穿在一個人身上代表著是做這個人的品味、腔調、還有身份,如今市麵上不還有一種現象,叫‘假領子’。”


    閆格忍不住插嘴,“我曉得我曉得,咳咳,我同學去海關處麵試辰光,想要穿得體麵點,但手頭沒鈔票,他就搞了個假的襯衣領子穿在西服裏邊,假裝一套。”


    許思點頭,“所以,很多時候人要衣服來顯示身份,‘人以物顯,物以人名’,隻要把你的衣服做出‘身份’來,自然就賣的上價錢。”


    這番話連閆振華都要琢磨琢磨。


    片刻後,他才朗聲說,“人以物顯,物以人名。你這丫頭腦子裏都裝了什麽,真聰明。”


    對麵的文瀾姿眉頭緊鎖,一時想不出這話的意思。


    手被輕輕握住,許思回頭,對上閆崢目光,曉得他是想明白了,彎唇笑起來。


    一頓飯很快吃完,後麵閆格再怎麽問,許思也沒說。


    她才不要說出來便宜了文瀾姿!


    ……


    吃過飯,傭人收拾桌子,眾人重新移步去客廳。


    閆崢幾人沒打算多留。


    許思讓他等等,走去同姚薈說了幾句。


    其實昨天在家裏就講好,姚薈今朝會跟閆振華徹底談一次。


    “媽媽,你想好了嗎?”


    兩人站在窗邊,外頭風吹著樹枝左右搖擺,姚薈定定看著歎口氣,“想好了。”


    “好,你去同公公說,我和閆崢等你。”


    姚薈說好,過去叫了閆振華上樓。


    文瀾姿目光隨著看去,眼底晦暗不明。


    走上二樓,閆振華問,“啥話同我講?”


    “去你書房,”姚薈淡淡說,背脊挺直,走在前邊。


    閆振華聽她平淡的語氣,心頭冒出幾絲不好的預感。


    書房陳設簡單。


    姚薈走進去,四處打量一眼。


    那書桌上放著個白瓷花瓶,裏頭一支紅梅,嬌豔欲滴,幽香淺淺。


    “這麽多年,文瀾姿到底是把你變得有情調了,”她開口,語氣尋常。


    閆振華恍然覺得像多年前,她同自己說話。


    “姚薈……”


    “你先別說,聽我講吧。”


    姚薈後腰倚著桌沿,雙手環抱胸前,屋裏熱她外頭的大衣脫了,一件簡單的黑色羊毛衫,身姿沒多大變化,似乎比年輕時更瘦了。


    “閆振華,咱倆抽個時間把婚離了吧。”


    這話說出來,姚薈喉嚨幹澀,眼眶一熱。


    似乎多年堵在心頭的烏雲一下散了,但與此同時,那些年輕時所有回憶也被卷走,留下一個空心,漏著風。


    閆振華沒響,雙眼沉沉看著姚薈。


    兩人青梅竹馬、少年夫妻,離了……散了……


    姚薈自嘲笑了下,“你說巧不巧,去年《離婚法》剛添了一條,''如果夫妻感情確已破裂且調解無效,應當準予離婚?'',今朝咱就用上了。”


    “姚薈,你想好了?”閆振華開口,有些不敢置信。


    這麽多年,不也過來了嗎……


    “你曉得,離了婚是要分割財產的,我的東西將來都是閆崢的不是不舍得,但一旦分割,肯定會受到影響,不如現在……”閆振華語氣有些急,甚至說出的話都未厘清目的,“你當真要離?”


    姚薈看著他,她那雙眼睛屬於很嫵媚的那種,眼尾上揚自帶風情。


    閆振華眼睛一眨不眨,等她開口。


    沉默半晌,姚薈說,“是,想好了,你曉得你的兒子,小崢根本不在乎這些,以前我就是覺得要給他留最多最好的,不肯離,不願意離,後來想想是我對不起他,這些是我個人想法,小崢根本不在乎,我還把理由強加到他身上…


    又或者我以前對你還有不甘心,自己走不出這一步,就拿小崢當借口,但現在總歸是想清白了……”


    姚薈緩緩說著,她從前同閆振華見麵,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愛答不理。


    今朝是從未有過的心平氣和。


    “小思是個頂好的姑娘,她同小崢結婚,我的兒子好像就有了人氣,她對我更是細心貼心,將我同小崢那點心結解了去。


    她告訴我要自愛,對自己好,不值得的東西不要再掏心掏肺,”想起兒媳婦,姚薈剛剛空蕩蕩的心就補上了一塊。


    “所以我想得不能更明白,咱倆就把婚離了,你一家子過好日子,我也同小崢他們過好日子,誰也不煩著誰。”


    閆振華臉沉得滴水,呼吸逐漸粗重。


    姚薈看他,年輕時閆振華也是長得可以,小崢那雙眼睛雙眼皮跟他如出一轍,又深又狹長,劍眉星目,很英氣。


    但現在閆振華老了,她也老了,大半輩子折騰夠了。


    “行了,我話講完了,生意上的事……”


    “我不同意,”閆振華打斷她,“生意太難分割了,一離怎麽分,這麽多年全攪在一起。”


    姚薈皺眉頭,“怎麽分?你要是有點良心,就給小崢多分點,怎麽都是你第一個兒子,你要是更看重文瀾姿幾個孩子,那我也沒話說,咱按著規定,該咋分咋分。”


    閆振華又重複句,“我不同意。”


    他手捏著拐杖,指頭都發了白,嘴唇抖著。


    畢竟多年夫妻,姚薈終歸是了解他的,她涼涼笑了聲眼睛看向窗外,語氣添幾分淒楚,“閆振華,你今朝但凡講一句感情上的話,就是不把我當人看,就是侮辱我姚薈。”


    “就是想我死。”


    她說得決絕,眼底淚意閃過又迅速掩下去,回頭,雙眼通紅。


    “閆肅今年是二十三伐?比小崢小六歲,你要還有點麵孔,就別說讓我泥心的話。”


    [ps:男主年齡+2,然後前麵年齡都調整了一下,(閆某人:莫名其妙又比媳婦老了兩歲,神經!!)]


    閆振華胸口起伏,“當年要不是你不肯原諒我,姚薈你永遠是這個樣子,眼裏揉不得沙子,一點頭不肯低,一個台階不給我,把我架在那……”


    “閉嘴,閆振華你還說得出這種話,是我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同文瀾姿滾到一起!!你好意思怪我。”


    姚薈剛剛那點遺憾轉瞬被怒氣取代,直起身子罵道,“這些年你兒孫繞膝,有什麽好委屈,委屈的該是我姚薈,有愧小崢,更有愧我自己,把自己弄成這要死不活的模樣,給別人當笑話看。”


    誰人不曉得,她姚薈放棄一切跟閆振華去港市,灰頭土臉回來,被別的女人鳩占鵲巢。


    姚薈不想再回憶過去,“好了,說這些沒意思,我說離就是離,你曉得的我這人說出口的話就是在心裏想了八百遍,改不了。”


    是啊,他曉得,姚薈向來傲氣,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決定的事從不回頭。


    閆振華後槽牙緊咬,最後啞聲說,“行,我可以離,但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趕緊說,”姚薈擰眉。


    閆振華在書桌後坐下來,“坐下講。”


    姚薈不耐煩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就算你不提,我也想過這幾年把華新百貨交到閆崢手裏,閆家如今最賺錢的無非就是航運和華新百貨,其餘的生意零散難管,他進商檢局就不好沾手航運,剩下華新最合適……”


    閆振華眉間愁雲,剛剛和姚薈一番談話讓他疲憊,“隻是你說說,我把華新給他他抽的出時間去張羅嗎?他管不了那你呢,分給你你又能保證把生意做起來?”


    姚薈嘴巴抿抿,沒響。


    這確實不是她長處,當年在港市搞生意,也是閆振華張羅她照做就成,她自小在文工團跳舞根本沒做過生意。


    如今滬市政策天天在變,大家都能做生意了,馬上要起來不曉得多少百貨商店,到時候咋競爭咋站穩,想想又頭大了。


    “華新不是周易在管啊,你把周易給我就成了。”


    閆振華吹胡子瞪眼,“我不給。”


    “你……”


    兩人互相瞪著眼,姚薈說,“那你想咋的?不想給就直說,不然就給幾條航運的線,小崢不能弄,掛我名下好伐啦。”


    “掛你名下你搞得明白?”


    姚薈火了,“閆振華,你誠心刁難我是伐?沒臉沒皮,借口一籮筐的。”


    閆振華說,“你讓小思管,她頭腦靈清,今朝說得很有道理。”


    “小思?她要管舞蹈團的誒,你當她孫悟空能分身啊,啥都讓她來,”姚薈不同意,“小思喜歡跳舞,我不想讓她太累。”


    閆振華說,“你咋曉得她不肯,興趣大得哩。”


    姚薈瞪他,“我就曉得。”


    “那你問她,總歸你們三人來個能挑起華新的,進去管理一段時間,我覺著沒問題了就同意離。”


    “有意思伐,有意思伐,你就刁難我。”


    兩人吵嘴皮子,倒是同年輕時有幾分相似。


    姚薈瞅他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手指著他,“行,你真行,你給我等著。”


    閆振華扭頭不響,反正條件就擺在這。


    姚薈怒氣衝衝走了,門甩得震天響,‘噔噔噔’就下了樓。


    等聽不到聲音,書房裏的男人才歎出一口氣,拉開抽屜拿出根雪茄,點燃……


    客廳裏。


    閆格圍著閆崢問東問西,“大,大哥,海關處都招人了,商檢局啥時候招人啊,我能去嗎?”


    閆崢睨他,“今年不招。”


    “啊,這……這不是才初二嘛,咋就一年都不招了,”閆格頓時焉了。


    許思擔憂看看樓上,偶爾能聽到一點聲響,操心說,“也不曉得談怎樣了。”


    閆崢看她,“要我上去看看?”


    “算了吧,再等等……”


    話音落,姚薈已經冷著臉下來了。


    “走,回家去,這破地方晦氣!”


    說完,拉著許思就往外走。


    閆崢掃了二樓一眼,沒瞅著閆振華,轉身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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