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家人派來的人姓周,約莫三十來歲。


    帶著兩個小圓圈的眼鏡,斯文有禮。


    許思自身跳舞,對舞蹈室的要求非常清楚且嚴格。


    燈光、照明、地麵、還有最重要的鏡子。


    她提出的要求在這年代並不好辦到,但到了周易的嘴裏,隻有“明白”兩個字,無疑讓效率大大提升。


    周易說,“少夫人,這兩天我聯係好施工隊,您看兩天後開始動工可以嗎?”


    許思說,“行,麻煩你了。”


    “不客氣,是我的工作。”


    周易帶著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離開。


    天光還早。


    許思幹脆繞去隔壁看婆婆。


    聽到門鈴聲,吳嬸快快跑來開門,“呀,少夫人你來啦。”


    許思點頭,“吳嬸,媽在做什麽呢?”


    吳嬸說,“太太在屋裏歪著呢,早上起來就嚷嚷頭疼。”


    “怎麽會頭疼,叫醫生沒?”許思快步往裏走。


    進了客廳就瞧見姚薈躺沙發上,裹著毯子。


    “媽,你沒事吧,咋還頭疼了?”


    許思走到沙發旁,沒等姚薈開口,手就貼上她額頭。


    沒發燒呀。


    姚薈掀眼看她一下,清清嗓子,“老毛病,閑著就頭疼。”


    吳嬸在旁邊揭老底,“還不是昨天風大,您還花園裏躥來躥去。”


    許思回頭,“跑花園裏幹啥?”


    “想聽聽少夫人你們那邊有沒來人……”


    姚薈一下從沙發上坐起,抱枕扔吳嬸身上,“瞎講瞎講,我是出去澆花。”


    吳嬸趕緊跑了。


    許思大抵明白了,昨天她跟萬老師休息了一天,沒過來。


    “媽,你下次打電話問我就成,別吹風生病了。”


    姚薈撇撇嘴,“吳嬸瞎說瞎講你也聽,我哪可能關心你們來不來,不來我腦瓜子還清靜些。”


    許思也不拆穿,抿唇笑,“我剛看了下隔壁舞蹈室,跟周易說好裝修事體,那你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姚薈說,“回去就回去,小趙來了?還沒來著什麽急?”


    “那要著急的,我還得給你收拾兩身衣服呢,明天我也不過來,您要不要去我家玩一天呀?”


    姚薈麵露驚訝,脫口而出,“真的?”


    問完又覺得失麵子,端正儀態佯裝嫌棄,“你們那屋頭螺螄殼轉不開身,擠死了,我不想去的,睡都沒地方睡伐。”


    許思說,“我屋不是空著嘛,分你睡睡?別嫌棄了我收拾很幹淨的。”


    她軟著聲音,覺得姚薈就是老小孩,吃軟不吃硬,哄著示弱幾句她心腸就軟了。


    “好嗎,媽媽?明天是重陽節啊,我阿媽跟鍾姨還說要炸油墩子,做重陽糕,你也來嘛。”


    許思一顆糖一顆糖往外拋。


    姚薈不心動都不行,又想起閆崢那冷冰冰的臉,“我去了,閆崢又嫌我念叨。”


    許思說,“他不會,我請你去的。”


    話說到這份上,姚薈拉開毛毯從穿鞋起來,理理身上稍皺的旗袍,“去去去,那我上樓收拾衣服去?”


    “好,要我幫忙嗎?”


    姚薈擺擺手,“等我下來。”


    一踩上樓梯,姚薈嘴巴就翹老高,這兒媳婦真懂事啊。


    ……


    小趙來的時候,一眼瞧見大門口站著的姚薈跟許思。


    “姚姨,嫂子,你們這是?”


    許思拉開車門讓婆婆先上,說,“明天重陽節,我們一起過節。”


    破天荒頭一回。


    小趙第一次見阿姨上象牙巷住,往常閆哥很少提及家裏。


    小趙曉得他一年到頭都往家裏打不了幾個電話。


    那年好像是閆哥跟姚姨吵過一架,後來母子心裏有隔閡就疏離了,要小趙說,姚姨也挺可憐的,一個人冷清清住療養院。


    閆哥應該曉得吧?


    不管了,反正嫂子牽頭隊長啥都不會說。


    車子一路往象牙巷走,很快就到了。


    姚薈下車站在街邊拍拍衣服,又是那副端莊體麵的姿態。


    許思幫她提著小袋衣服,“走吧媽。”


    聽到街頭車子響,閆崢看向窗戶外。


    瞧見許思進來,身後還跟著母親,沉冷的眼頓了頓。


    姚薈恰好抬頭,對上兒子目光努努嘴跟許思說,“跟欠他錢一樣,不歡迎我,我要回去。”


    許思抬頭看到閆崢,杏眼一瞪,衝他使了個眼色。


    男人沉默著收回目光。


    許思說,“媽你又不是不曉得,閆崢對誰都那副樣子,快進去吧,看看我屋子你喜不喜歡。”


    姚薈半推半就被許思拉著往裏走。


    路過灶披間鍾姨探出腦袋嚇一跳,“啊,姚太太也來了。”


    “鍾姨,明天周六我阿媽不上班,你們不是說好做重陽糕嗎?”


    鍾姨說,“是啊。”


    “我婆婆做東西可厲害了,明天一起做,”許思不顧姚薈直搖頭,話先放出去了。


    鍾姨搓搓圍裙,“成成成,多個人多份力。”


    許思拉著婆婆往樓上走,姚薈小聲叨叨,“我哪裏做東西厲害,重陽糕我都不曉得咋做哩。”


    許思笑,“我也不曉得咋做,明天就我一個人不會做多沒麵子啊,媽你陪我。”


    “你……”


    兩人說著話已經上了二樓,許思衝閆崢屋頭喊了聲,“閆崢,媽媽來了,今晚住我樓上。”


    說著也不管閆崢應不應,帶自家婆婆上樓了。


    這段辰光她兩頭跑,對這母子倆的心思猜得差不多,前頭有過矛盾,但說到底都是為對方好,閆崢那性子不會來事,她來就成。


    給婆婆換了新的床單被套,也到晚飯了。


    姚薈坐在桌上,閆崢一聲不吭。


    苗苗大眼睛左右看。


    就許思一人跟往常一樣自然吃飯。


    給小的盛湯,給婆婆挾菜。


    飯後收拾好,換姚薈給苗苗講故事,許思就去給閆崢按腿了。


    等她弄好上樓陪婆婆了會兒,瞧她睡著了才悄聲關上老虎窗,換了睡衣回屋。


    男人靠坐床頭看文件,一言不發。


    許思爬上床也不躺下,就坐被窩裏瞪眼睛看他。


    看了幾秒,閆崢終於放下手裏的東西。


    “看我做什麽?”


    許思說,“你今天瞪媽媽做什麽?”


    閆崢:……


    管天管地,管到他頭上了。


    “我沒瞪。”


    許思說,“你瞪了,我都瞧見了,可嚇人了。”


    閆崢皺眉,“她療養院不是住的好好的,跑來做什麽?”


    許思有點惱,“誰喜歡住療養院啊,你喜歡?你喜歡受傷了也住醫院去唄。”


    閆崢:……


    話說出去許思就後悔了,抿抿唇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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