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芸道:“今天一大早,劉姥姥的孫子板兒來報喪,說姥姥已於昨夜在睡夢中去了。”


    眾人趕忙去備奠儀,然後換了素服前去吊唁。


    到了劉姥姥家,荷花見他們的房屋是最近翻新過的,屋裏也添了一些新家具。想來日子過得不錯。


    聽聞板兒如今已在衙門裏謀了個文職,休假時才有空回家。如今外祖母去世他便請假回來了。


    此時,靈堂已經搭好,孝幔也都掛上了。荷花、寶玉、趙子常每人隨了二十兩的禮;賈芸等晚輩隨了十兩。


    狗兒夫婦苦留他們吃了飯,才放他們回來。


    眾人皆感慨不已,歲月不饒人啊!劉姥姥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人卻已經作古。


    回來,便順道去了賈芸家。


    林紅玉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又拉著賈芸悄悄顰眉道:“芹哥兒媳婦剛才又來了……”


    寶玉聽見,不免好奇:“芹哥兒媳婦來幹什麽?讓你們這樣為難。”


    賈芸隻得歎道:“這事跟叔叔說了,你也會生氣的——芹兒以前不是管著家廟裏的和尚道士嗎?後來府裏出了事,他就帶著和尚道士跑了。他倒有些歪門邪道,不知怎麽躲過了追捕,後來依舊和那些人一起胡作非為。除了聚賭,漸漸竟搞起了暗門子!如今被人告發,已經下了監獄。他媳婦日日來找我,叫我幫他,叫我拿什麽幫呢?”


    寶玉聽了果然氣道:“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不學好?祖宗的老臉都不夠丟的!要我說,也不必幫他,叫他自作自受吧!”


    賈芸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隻是他家裏人實在可憐,我們不忍心跟她說重話,隻能躲著她!”


    寶玉也歎道:“是啊,芹兒進去了,他們孤兒寡母便沒了依靠……”


    “賈芹在時,也未必管家裏人死活。”荷花冷笑道,“不如,跟她說明白了,她男人犯的罪太重,咱們幫不了。給她安排個工作,她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就拉倒。這就是仁至義盡了。”


    寶玉點點頭:“隻好如此吧!”


    這時,林紅玉又道:“差點兒忘了跟叔叔說,我前兩日見著麝月了——”


    “她如今可好?”寶玉聽到怡紅院舊人的消息,心裏哪能沒有觸動。


    林紅玉笑道:“她如今在楊道台府上當管事娘子,見了我後,十分念舊,還問候了叔叔呢!”


    寶玉歎道:“終是我沒有護下這些人!”他常常遺憾當年沒能做的更好一些,致使許多人失去音訊。


    “不如商量著再見一麵吧!”林紅玉斟酌著對寶玉道,“麝月定是也想的,這也算有始有終,不枉大家相識一場。”


    荷花也勸寶玉:“就見見唄,你別因為心裏愧疚就不敢見。要是見她過得不好,你也可以將她贖出來啊!”


    “對對對——”寶玉恍然大悟,“我一定得把她贖出來。”


    “那好,我去找她——”紅玉見寶玉鬆了口,語氣也不覺變得輕鬆起來,“等尋個空閑時間,我把她叫到這裏來。”


    給人家當下人,再好能好到哪兒去呢!


    “你隻管去問她,我這裏隨時都有空的。”寶玉笑道。


    過了沒幾日,果然見賈芸來找寶玉:“麝月姐姐來了,叔叔快隨我去吧——”


    寶玉聽了大喜,忙整冠而出。


    到了賈芸家裏,麝月正跟林紅玉坐著說話。


    見寶玉進來,忙站起身。四目相對,卻是兩雙淚眼。


    麝月比當年滄桑了許多,衣服雖然幹淨,顏色卻很沉悶,生生把人都襯得老了幾歲。


    她含淚走上前,向寶玉福了一禮,哽咽道:“二爺,這些年可還好?”


    寶玉忙扶住她:“我還好,你可受委屈了?”


    聽他這樣問,麝月忍不住落下淚來,萬般滋味,齊上心頭。叫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好半天,等他們情緒穩定下來,大家才又坐下來,盡敘別後之情。


    寶玉歎道:“這些年,我和林妹妹也一直在托人找尋你們的下落。隻可惜世事變遷,音訊渺茫……”


    麝月擦著眼淚,笑道:“聽說二爺和林姑娘已經成了親,我打心眼裏替你們高興。這些年,我時常會夢到以前在咱們家園子裏,大家一起說說笑笑的景象……


    我這幾年輾轉被賣了好幾家,最後賣到這楊府上。因為年紀大了,就配給了一個喪偶的管事。誰成想,沒兩年,這人又死了……家裏太太見我還勤懇,就叫我當管事。可我才來了幾年,人家都是家生子兒,也實在難做……”


    寶玉趁機道:“既然難做,咱們就不做了。我接你出來——”


    麝月聽了,不禁抬頭望向寶玉,眼睛中有激動、欣喜,還有一絲惶恐:“二爺,你認真的?可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麝月了,是顆魚眼珠子罷了……”


    寶玉笑道:“什麽珍珠、魚目的,都是我小時候胡說八道,你怎麽還認真了!隻要你願意,我一定贖你出來。還沒告訴你,你襲人姐姐我也找到了,他們夫婦如今在南京管著一個鋪子呢!我如今在南京和京城都有產業,你想去南京或是留在京城,都行!”


    麝月想了一想,笑道:“我就留在京城吧!我本就是京城人,去了外地怕住不慣。”以前在襲人之下也就罷了,如今再去當她手下,她可不願意。


    寶玉連連點頭:“好,就依你的意思辦。我回去就叫人收拾出一間幹淨的屋子。姐姐,你就住在我那胭脂坊,幫我管理那些工人。”


    麝月聽了自然歡喜,忙向寶玉行了一個大禮:“多謝二爺再造之恩!”


    沒想到寶玉如今竟然出息了,當初那樣艱難,還以為此生再難相見了。真是世事難料啊,以為後半生就此黯淡無光,竟然還有時來運轉的一天。寶玉的為人她們最清楚不過了,沒有一點疑心的。


    寶玉連忙將她扶起來:“姐姐快休如此,都是我當初沒用,連累了你們。”


    麝月搖搖頭:“二爺不能這樣說,我們本就是當奴才的,主子都落難了,奴才又豈能獨善其身?”


    “以後你再也不是奴才了!”寶玉握著她的手,鄭重地道,“姐姐,你是我聘請來的管事,要是以後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連我都可以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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