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兒聽了,淚如雨下,抽出手來,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嚶嚶哭泣。


    沒良心的冤家,以前叫他去她家提親,他不肯,隻說年紀還小,再過兩年。這一拖就拖成了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了。萬兒心裏苦,如今自己已淪落風塵,一切都變了!


    “好妹子,你別隻顧著哭啊!這麽多年不見,你就不想我嗎?讓我好好看看你——”茗煙上前,扳過她的身子,隻見萬兒淚流滿麵,哭花了妝容。


    “還有什麽好看的,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沒臉見你,不如讓我死了吧!”說著就直往茗煙懷裏撞。


    茗煙心疼得不行,抱著她安慰了老半天:“好妹子,你受苦了,都怪我不好,是我沒保護你。現在我來救你出這火坑——”


    萬兒聽了,把腦袋從他懷裏抬起來,睜著通紅的一雙眼睛:“救我?怎麽救?救了之後呢?”


    麵對萬兒一連串的疑問,茗煙一邊安慰,一邊作答:“好妹子,你不要自暴自棄,我已經想好了對策。你隻需如此這般……”


    萬兒聽了,思索半晌,方點頭應允。


    兩人坐在一處,相互依偎著,盡訴別後之情:“府上抄家後,我就被人家買去當奴婢了。後來京城出事,人人都爭相逃命,主人家也拋下我們這些奴婢跑了,我就跟著難民一起逃跑。


    挖草根、吃樹皮,也都挨過來了。隻因我記得有個舅舅在滁州,我以為投奔了他,就能活命。誰成想……


    我那舅舅一味地吃酒賭錢,見了我去投奔他,他不拿我當親人,卻當個活財呢!先是把我賣給了當地一個土財主,那財主家大婦好生凶惡,每日裏非打即罵的。


    我受不了,就去投河,卻被人救了下來。那財主懼內,嫌我留在他家惹是非,就又把我賣了。幾經輾轉,最後到了這裏……”


    萬兒一邊哭一邊陳述著。


    茗煙聽了,心中滿是愧疚與後悔。一邊幫她拭淚,一邊自責道:“你竟受了這麽多苦!都怪我啊,當年寶玉有意把我放出去,是我貪戀榮國府的權勢,不肯自己出去過活。若是我當時娶了你,咱們出去單過,或許你也不必遭這些罪了。我真該死啊……”說著,自己也掉下淚來。


    萬兒心中本來怨他極深,如今見他滿臉愧疚,心中已是軟了幾分。抬手幫他拭去麵上淚痕,歎了一口氣,道:“是我自己命苦罷了……”


    茗煙忙又勸慰她。


    從古至今,敢幹青樓這種營生的,背後都有保護傘。茗煙心知不可衝動行事,所以帶了幫手,讓那老鴇不敢小瞧。


    他囑咐萬兒不可將他二人之間的關係說出來,以免老鴇借機坐地起價。


    在萬兒房裏宿了一宿,第二日,便帶著人找老鴇說要給豔菊姑娘贖身。


    老鴇心中驚奇不已:“這死丫頭這麽有手段的麽?才睡了一夜,就哄得個大怨種為她贖身。平日裏拿針紮著都不敢哎呦一聲的人,竟是看錯她了嗎?”


    好在萬兒來到這裏的時日尚短,還沒混出名頭來。既有人肯花錢,不賺白不賺。雙方討價還價一番,終於讓茗煙把她帶了出來。


    茗煙雇了一頂小轎,先把萬兒接到他剛租的宅子裏住著。


    沒人時,萬兒感動地淚流滿麵:“你以後再也別拋下我一個人了……”


    茗煙把她攬進懷裏,笑道:“你放心,我以後就是去要飯,也要帶著你。”


    萬兒聞言,破涕為笑:“好,以後你是乞丐,我就是乞丐婆……”


    他們本是青梅竹馬,曾經有個能雙宿雙飛的機會,他沒珍惜。後來,兩人被時代的洪流所裹挾著,差點遺憾終身。如今,破鏡重圓,正是不幸中之萬幸。


    辦完了萬兒的事,茗煙便回來向寶玉稟報。


    寶玉冷哼一聲:“算你還有良心!以後家裏缺什麽,隻管跟我說。你就好好把日子過起來,切不可嫌棄她。”


    茗煙點點頭:“萬兒的不幸遭遇,都是我當初不肯負責的緣故。是我害了她!我已經知道怕了,決心改過。等再過些日子,她的氣兒順了,就請大家來喝我們的喜酒。”


    寶玉這才有了笑臉:“這樣才對。早說你不聽,非要等經曆了這麽多磨難,才知道珍惜眼前人。或許,這也是命吧……”


    回到家,寶玉將這事與眾人說了。


    黛玉和荷花也都唏噓不已:“這就叫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如今,他們能破鏡重圓,也是福氣。”


    賈琮和芳官那邊,邢夫人熬不住,終於鬆了口。賈琮每日都忙於自己的婚禮,笑得嘴角能掛在耳朵上。


    邢夫人這個做婆婆的隻是一味裝病,把娶媳婦的一應事務都推給鳳姐打理。她不過問,也是好事,給鳳姐省了多少心。


    直到揭了蓋頭,來喝喜酒的親戚們,見了新娘子的美貌,紛紛讚歎不已,邢夫人這才有了幾分得意之色。


    婚後,芳官以胭脂坊那邊離不開她為由,直接搬到外麵去住,把邢夫人想擺婆婆譜的心願又落了個空。於是,逢人就抱怨賈琮夫婦不著家、不在膝下盡孝。


    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誰會認真聽呢?隻不過礙於她長輩的身份,應付她兩句罷了。


    “蘭哥兒年紀也不小了,怎麽不見你給她張羅著娶親的事?”邢夫人閑著沒事問李紈。


    李紈古井無波般地笑笑:“蘭兒不急呢!如今還是以讀書為重。”


    邢夫人知道李紈是想等賈蘭考取功名後娶個高門貴女,於是撇撇嘴,不屑地走了。


    “念了這麽多年書,連個秀才都沒考上,還做誥命夫人的美夢呢!”


    說來也怪,幼時人人都稱讚賈蘭有乃父風範,可如今大了,每次院試,都是不如人意。


    賈琮也是個不喜讀書的,近來經常跟著賈璉寶玉四處結交,學習做生意的門道。


    賈政心裏一腔愁緒無從發泄,他隻是想要有個子弟能好好讀書,將來步入仕途、重振賈家榮光,怎麽就這麽難!難道他賈氏一門真就沒這個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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