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賈母生辰。因為國孝、家孝兩重緣故,便沒有大操大辦,隻是全家人在一起吃了頓飯,找了兩個常來走動的女說書人說笑解悶。


    一大早,寶玉就出來,去了幾個道觀寺廟,拈香、跪經,把一些錢財散給窮人、乞丐,送福積德。


    做完這些,又偷空辦了點兒自己的事。然後才回到賈府。


    賈府眾人和黛玉、寶釵母女等都在一起為賈母祝壽。正在歡聚之時,忽見薛家的下人急急忙忙走來,悄悄地在薛姨媽耳邊說了幾句話。


    薛姨媽聽了,慌忙向賈母告罪,說家裏有事,先行一步。拉著寶釵和寶琴姐妹匆匆離席而去。


    等到宴罷,黛玉回到瀟湘館,荷花迎上前來,問道:“聽說今天薛姨太太在席上匆匆忙忙就走了,是因為什麽事?”


    黛玉伸出手,向她腦門上戳了一下,嗔道:“你呀,一天天的沒個正形,就這麽愛打聽別人家的事!”


    荷花揉揉腦門,撅嘴道:“人都有好奇之心的嘛!”


    說著與其他姐妹服侍黛玉換了衣裳。見無別事,就一個人溜出來,在園內四處遊蕩。


    可巧,抬眼就見王夫人房裏的丫頭金釧兒從沁芳橋上走過來。荷花忙迎上前去,笑道:“金釧兒姐姐今日倒有空逛園子,我正愁沒人跟我玩兒呢!”


    金釧兒搖頭笑道:“誰跟你這個呆丫頭似的,一天到晚隻知道玩兒。太太叫我進園裏來找三姑娘呢!我可沒空玩,你找別人去吧!”說著便要走。


    荷花忙拉住問她:“那薛姨太太今天在老太太的壽宴上,怎麽一反常態,沒坐多大工夫就走了呢?”


    金釧兒聽了這話,便站住了腳步,見左右無人,便悄悄對她道:“這話你算問對人了,別人未必知道呢!我隻給你一個人說,你可別宣揚出去:那薛大爺上年不是出門做生意去了嗎?如今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唄,這不是好事嗎?有什麽不能跟人說的!”荷花不以為意道。


    金釧兒撇撇嘴,又道:“若是好好的回來也就罷了。偏生是豎著出去的,橫著回來的!”


    荷花聽了大吃一驚,捂著嘴巴道:“他死……死啦……”


    “呸呸呸……”金釧兒忙啐道,“你可真會咒人!說是那薛大爺出去做生意,今年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劫道兒的。辛苦販運的貨物全被劫走不說,人也被打了個半死。這是他跟隨的人拚命護著,才撿回一條命來。今兒才剛到家,那薛姨太太聽了能不著急嗎!如今正四處請大夫來看病呢!”


    荷花聽如此說,未免有些失望。心想他倒命大,這回柳湘蓮沒救他,他竟也沒死……


    兩人正說著,忽見寶釵遠遠地從那橋上走過來。她們忙閉了嘴,垂手站在一邊。


    那寶釵卻失魂落魄地走過去,看也沒看她們一眼。荷花覷著眼看她雙眼哭得跟個桃兒一樣,麵上也有些紅腫,身形竟有些狼狽。


    荷花與金釧兒對視一眼,雙方眼中皆是不解。金釧兒想起自己還有差事未辦,匆忙走開了。


    荷花兒一個人站在那兒咬著指甲胡亂猜想。


    寶釵搖搖晃晃地走進蘅蕪院,鶯兒忙接上前來。見她這副情形,不由得大吃一驚,不禁扶著她問道:“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寶釵不答,推開她的手,奔入內室,撲倒在床上,掩麵痛哭起來。


    原來,那薛姨媽在席上,忽然聽到家裏下人來報,說薛蟠受傷回來了。也不顧別的,急忙帶著寶釵姐妹回到家中。


    見薛蟠渾身是傷,沒一處好肉,腿都被打斷了一條,肋骨也折了幾根。見了薛姨媽也隻是氣若遊絲,哼哼著喊疼,全無往日的威風了。


    薛姨媽見此又急又疼,慌慌張張叫人去喊大夫,又把跟著去的人叫來審問一番。


    那跟著去的浩浩蕩蕩十幾二十個下人,如今隻剩下三五個,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傷。一問才知,當日那個帶著他們去的總管事張德輝,去時還好,回來遇到強盜,他見勢不妙第一個就先跑了,剩下這些人拚命護著,死的死,傷的傷,薛蟠才逃出一條小命來。


    薛姨媽聽了,又氣又怒。忙命人去當鋪捆了他的兒子來。


    下人去了半天,卻慌慌張張跑來說,張德輝的兒子告了假已經有好幾天沒來了。


    薛姨媽氣道:“他不在,你們就往他家裏逮他去!”


    下人苦著臉回道:“何曾不去呢?隻是等我們找到他家時,卻見大門緊鎖。問他鄰居,都說好幾天前就一車一車地往外拉東西,想是已經搬家了!”


    薛姨媽聽說,氣了個倒仰。寶釵忙上來扶著母親,勸道:“媽且息怒,如今還是哥哥的傷要緊——”


    一語未了,隻聽“啪”的一聲,寶釵耳中轟鳴,一邊臉頰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卻見薛姨媽渾身發顫,指著她怒道:“你不是說那張德輝是可靠的嗎?如今害了你哥哥,你有什麽好處!就是他如今死了,這份家私,也輪不到你頭上——”


    寶釵聽了,瞬間如五雷轟頂,呆立當場。


    薛姨媽打完寶釵,心裏忽然明白過來似的,又後悔起來,看著寶釵紅腫的臉頰,驚慌失措:“寶丫頭,我……”


    隻見她臉色煞白,兩行清淚,如溪流一般在臉上流淌。整個人無知無覺,靈魂出竅一般,看著自己如一個木偶一樣,也不去擦臉上的淚,機械性地對薛姨媽笑道:


    “我知道媽是心裏著急,一時情急,不是有心的。隻是如今,哥哥的病要緊。我記得,我在園裏還放著幾丸治棒瘡的藥,我去取來——”


    說著便自顧自地往外走,薛姨媽叫她,她也跟聽不見似的。


    回到蘅蕪院,自己房裏,她好像才靈魂歸竅,大哭起來。


    見寶釵在那裏痛哭,鶯兒從小到大一直服侍她,從未見她如此。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見跟著去的文杏臉色驚惶地走進來,麵上猶有淚痕。


    “這是怎麽了?”鶯兒忙問。


    “老奶奶,她……她打了姑娘!”文杏哭哭啼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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