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幼蘭甩手離去,賈玉珠當真是氣得渾身都哆嗦起來,半晌也沒能說出什麽話來。外麵聽到一鱗半爪的幾個丫鬟婆子,或是有賈家撥過來的,自是是不言不語,退到一邊兒的;另有賈玉珠身邊得力的婆子丫鬟,雖說心中知道這會子過去,隻怕也討不得好,可也不得不過去忠心服侍一番的。


    由此,她們一麵帶著怨憤,一麵也有幾分主辱臣死的意思,狠狠瞪了那幾個賈家的仆婦丫鬟一眼,才是相互使了個眼色,一前一後地往裏屋裏去。


    此時賈玉珠也漸次緩過來了,她雖說氣得臉色鐵青,心中也羞憤之極,可口中卻仍舊半點發泄怒氣的意思也沒有,見著丫鬟婆子進來後,她也就隨意吩咐了幾句話,旁的半點聲響也沒有。倒是讓跟著她好些年的仆婦丫鬟都是吃了一驚,暗暗有些疑惑。


    可是她們哪裏能猜得出賈玉珠心中所想,如今李家勢大,自己又是前麵做下那樁事情來,越發的占不得理,縱然這會子幼蘭過來羞辱了自己一番,自己也是說不得半個字。否則被外麵賈家的仆婦們聽去了,姐姐慧珠已是有了嫌隙,自然越發的偏著自己的女兒的,日後不說什麽照料一二,沒得收拾自己一通,也是一件煩難之事。如此,她方才一壓下心頭氣惱,反倒裝出無事人一般。


    隻是在那心底,賈玉珠不免咬著牙發狠:做人也不要太勢力了,李幼蘭,你最好巴望著自己日後半點事也不要求到我的身上去,不然,今日之辱,我誓死不忘!


    這廂賈玉珠如此,那邊的李元茂卻是另有思量。先前女兒馨予特特提了那沈維,他回去好生思量一番,雖說有個繼母白氏略有不足,可那沈維才幹是盡有的,也是書香世家,門風也向來清貴,加之先前馨予所說的話,他倒是漸漸有幾分取中了。若說來,歐陽氏所挑的四人,那馮籍雖說行事灑落,為人俊秀,家世門風俱是不差的,不過細細看著詩文言談,那性子卻愛山林而非官場,這般人品,雖說是好的,可未免日後有些寄情山野,不顧家眷之處。後麵的兩人,一個秦文瑜行事穩重,品行可道,卻偏偏是個宗子,身份雖說尊貴了,但馨兒若是嫁過去必定辛苦異常,且他家也不十分中意馨兒的,倒可以暫且放一放。而另一個嚴知節底蘊略有不足,然如今也是詩書傳家,隻是如今隻得一個進士,倒還有斟酌之處。


    如此想了一番,他便是拿定了主意,有意無意間尋了個機會,與沈維碰了一麵,約定好時辰上了一處茶肆吃茶。這茶肆原是老字號,喚作碧合清,若說往日裏,元茂也沒十分著意這一家,可想著女兒之事,竟定了這裏的上等雅座。等著他處置好公務,坐著轎子過來的時候,沈維已是早早候在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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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茂略有些滿意,見著沈維後也是點了點頭,起頭自然不說旁的話,隻略略問了問近來在府衙裏的一番狀況,又透露了些近日許是會提攜的話,倒也是老生常談,並無出奇之處。沈維心中早便有些準數的,自是細細回答,並無半點隱瞞之處。隻在涉及些緊要的地方,略微含糊一二。


    見著如此,元茂也暗中點頭。他今日特特尋了這一處地方,探問些公務上麵的事,一者是要看沈維言談行事,二者也要瞧瞧他為人是否謹慎小心。要知道,臣不密失其身,若是連著半點提防之心也沒有,那也休提旁的了。這與身處何地,與何人說話,並無他太大幹係。


    經過這麽一番話,元茂瞧著還算滿意,便也略略露出些笑意來,說出些隨常話來:“罷了,今日公務已是作罷,我還提這些,倒也有失風月之意。說來,這碧合清旁的不說,唯獨茶湯極好,其中尤以楓露香茶為妙,先前我已是吩咐下去了,想來這會子,也該沏上來了。且先吃兩口茶,再說旁的也是不遲。”


    沈維聽得這話,目光微微閃動,麵上卻還是一派和氣,隻笑著道:“大人有心照料,這風月之情不過尋常,為人在世,自還當有所承擔。不過,既有如此好茶,自當品評一番。”


    他本身就是聰慧之人,今日又是涉及緊要,便越發得小心謹慎,雖說一番話稍有些前後不通之處,卻還算得穩妥,又交代了些自己的念想,也算周全了。不過,沈維到底不曾想到馨予所說的條件,如此說不涉風月之類的話,元茂聽了兩句,稍稍有些沉吟。


    而沈維也察覺到了些許異樣,隻是不知從何而來,便也沉默下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店家夥計端了兩盞楓露香茶並幾樣細致點心過來,這雅座之中才算稍稍緩和了一些。不過,元茂到底是長輩,馨予所求也有幾分難以啟齒之處,他思量再三,便是好一通稱讚楓露香茶,再笑著道:“若說這茶,卻是各有所好,有人喜龍井,有人愛銀針,又有鐵觀音種種,更有些人,卻是今日喜六安瓜片,明日裏又愛那下一等的秋茶,竟總也想著將天下不分貴賤的茶都搬入家中,倒是誤了那些茶。倒不如一心一意,隻念著那一味合宜的。”


    他隨意點說幾句,雖說多有些平白之處,沈維卻也是明白的,這是尋個話題點一點他的意思。前後一聯係,他便是明白過來,隻是求著一心一意,夫妻和睦罷了。這般於旁人許是艱難,於沈維卻也不難,他本心便不願內宅之中混亂,又有如白氏那等心機叵測之輩——當初白氏才是嫁進來,可也不是賢惠得很,後頭有了自己的子嗣,便是漸次生了怨憤算計來。


    想來女子便是如此。就白氏這等知文識字後麵也會慢慢變了,何況那些姨娘等等呢,倒不如為自己日後的兒女積下些陰德。二來,那李馨予行事也是端方,言談舉動大有氣度,卻有幾分陽謀的意思,並不似旁的女孩兒,或是天真燦漫,或是算計狠毒,自己與她也有一番緣分在,便結親之後,想來也是能日久天長,琴瑟和鳴的。


    由此,沈維便是點了點頭,道:“茶湯馨香,卻各有不同。以我看來,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總會從一而終。便如江河之水滔滔而來,我等也唯有一瓢可飲用的。”


    元茂聽得這一番話,心中頗為合意,便不再說這些話,反倒細細地問了些瑣碎之事,如此說了個把時辰,兩人才是各自散去。而第二日是休沐日,元茂起早便使人送了信箋與盧林氏,言道過兩個時辰,便去探望。


    盧林氏瞧著書信,略略一想後也是明白過來,自下了帖子讓歐陽氏前來。等著過了兩個時辰,元茂到了盧家,與盧林氏說了一番保養的話,便聽得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歐陽氏便是滿麵含笑,款款而入。她眉梢微挑,唇角雖說帶著笑意,但看著元茂的時候卻透著一絲凜然之色。


    先是行禮各自問了好,又留下盧林氏並歐陽氏身邊的兩個得力的心腹婆子,三人便是說起話來。元茂先是說了這四個人的事情,又剖析一番,才道:“依我看來,竟卻是沈家子最是合意。”


    歐陽氏原是早早聽說馨予落水,為沈維所救之事,聽得元茂今日便提了這話,臉上的神色更是冷了幾分,當即便道:“不過些許言語,姐夫便不顧旁的,隻說那沈家子好了?我們馨兒若是這般委委屈屈嫁了過去,豈不是更要為人作踐了!”


    她聲音鏗鏘有力,倒是讓元茂與盧林氏都吃了一驚。


    元茂更是訝然道:“什麽些許言語?我豈會讓馨兒委屈?不過是她心中有所想,我方……”說到後頭,他立刻明白過來,當即臉色便冷了下來:“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傳出這樣的話來!”


    “原是眾目睽睽之下,自然有的人說去,聽著說還有江家子!”見著元茂大為詫異,歐陽氏臉上的氣惱之色才是消去,又看著盧林氏急聲相問,便將自己所知道的事細細說了一番。盧林氏聽說馨予落水,大為心疼,忙道:“真真是可憐見的,她身子骨也嬌弱得很,如何受得起這些!”


    元茂便也將前後之事說了一番,又歎道:“我也知道,這般十分委屈了馨兒。可是幼蘭倒還罷了,幼蓉並致遠致安三個卻也是我的親生骨肉,瞧在孩子的臉麵上……”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竟有幾分悵然之色。


    原先歐陽氏還有幾分怨憤的,但看著元茂說了前後因果,又有這麽一番話,也隻得歎了一口氣,道:“罷了,這般也是不得已的。不過日後你多多疼惜一番,也就是了。既然是馨兒所說,想來她心中也有幾分念想,我便再細細探一探那白氏並沈家。”


    元茂此番前來,便是打著這麽一個念頭的,聽得此話自是歡喜,當即便鄭重托付了歐陽氏好些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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