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聽得這話,登時一窒,半晌說不出話來。這一邊,是幼蘭那隱隱含著委屈的漂亮臉龐,那一麵,卻是茉莉含悲帶淚,如泣如訴的淚眸,讓他這個自詡為最會憐惜女子的人,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好半天的功夫,他才是咳嗽一聲,偏過臉去道:“這個,她是……”


    這話還沒說完,外麵就是忽然一陣喧鬧,不多時這般噪雜便是蔓延到書房外頭。文翰吃了一驚,又生出幾分遷怒來,抬步就是想去看看,一麵又憤憤思量:分明是貴客上門,怎麽還有人在外麵喧鬧,幼蘭小娘子她出身高門的,看見這些,自家又像什麽樣!隻是,他心思所想的幼蘭卻沒心思理會,隻一心念著文翰的心思,看著他又是停頓下來想要出去,她心下一陣焦躁,張口便道:“士榮,你要去哪裏?”


    說完這話,幼蘭又是瞥了那邊水眸含淚的茉莉一眼,麵上的厭惡痛恨當真是怎麽也遮掩不過的:“趕緊與我說說,她又是哪一號的人物?倒是能這麽隨意地出入你的書房!”


    “她是茉莉,原是……”文翰見著幼蘭含怒的芙蓉麵,心底也有些踟躕與煩擾,隻是遲疑著說不大出來,便慢吞吞地一麵說,一麵想著如何解釋,少不得在心底遷怒茉莉兩句:她好端端的,如何就過來了?倒是讓幼蘭她誤會了。


    幼蘭聽得文翰意欲慢慢說來,心底的惱怒也是消去了些,隻凝神聽著,一麵在心底安慰自己:不過是個沒根底的小賤人罷了,自己怕什麽去?竟也不信了文翰不成?沒得讓他失了臉麵,讓自己失了氣度。


    偏生這文翰還沒說出幾個字,書房地們驀地被人推開,十來個人便是湧了進來。這下,文翰再也說不得什麽,立時喊道:“你們是什麽人?竟是敢在這裏放肆!”說完這話,他忙就是拉住幼蘭往後退去,倒是沒有再想什麽茉莉不茉莉了。


    茉莉瞧著這般情勢,登時也是怔住了。先前她聽得流言,一時心驚之餘,端了茶過來試探,果見著那李幼蘭,果真是容貌秀美,出身富貴之家,這樣的人,怎麽會看上江文瀚呢?有這麽一個好家世好容貌的女子,隻怕自己再是有手段,也奪不走那江文瀚了。


    隻是先前費了那麽多的氣力,若是不再試一試,她怎麽也是不甘心的,如此方有心挑撥。此番才有些成果,怎麽又是來了這麽些人?而且、文翰他、他竟是隻顧著那個李幼蘭,倒是將自己撇到一邊了……想到這裏,茉莉的臉色慘白,身子也有些搖搖晃晃,隻心底仍舊不甘願,便眨了眨眼,立時落下兩行淚來,輕輕抽泣起來。


    不過,在這個時候,書房裏頭的人也沒有理會她的,文翰固然是疑惑警戒,但幼蘭卻是認得自己父親身邊最是看重的長隨的。她看著常安領著十來人進來,邊上一個人還提著那碧兒的哥哥,臉色便是雪白:這、怎麽會這麽快?


    她還是想著,那邊常安等人已是與她行了個禮,又有常安道:“女郎,大人使小人過來,請您回去。”聲音穩重平和,並不見半分焦急,隻那一雙眼睛卻是盯著文翰握住幼蘭的手。


    文翰這才回過神來,當即訕訕地放開幼蘭的手腕,自己也走開兩步,正是要說話,卻又被幼蘭抓住袖子。他吃了一驚,看了幼蘭如同雪花一般蒼白的臉龐,再看看常安隻是恭謹著微微垂下眼簾,但麵上卻沒有半分神情變化的臉,心底一陣遲疑,半晌他才是呐呐著與幼蘭道:“幼蘭,你這是……”


    “我不會回去的!”幼蘭執意攥住文翰的衣袖,用力地連自己手指頭發青也沒注意到,隻死死盯著地麵,斬釘截鐵著道:“你回去與父親說,我與士榮會離開這京都,再也不會回來。他就當沒有我這一個女兒便是!”


    聽得這話,文翰的臉色也是鐵青了,他沒想到幼蘭是這麽一個打算。這是決然不能的,他的母親,他的家族,他的前程,他怎麽能夠放棄!哪怕是為了幼蘭,也是不能!由此,文翰稍稍動了動身體,正是要說話,幼蘭已是抬起頭看向他,一雙秀美的眼眸透出堅決的光芒,道:“是不是,士榮?”


    “我、”士榮登時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在這個時候,常安與身後的人使了眼色,他們也早就是明白的,立時湧了上來,有伸出手拉開江文瀚的,也有緊緊攥住幼蘭的雙手,將她綁起來的,還有見著幼蘭要喊叫,直接塞了一塊帕子在她嘴裏的。等著這事做完,就立刻有人用鬥篷遮蓋住幼蘭的身形,再用繩子綁了一層。


    文翰看著心神俱飛,睜目結舌:“你、你們、你們怎麽敢!”常安則神情冷淡,使人拉了一條凳子,直接將幼蘭推上去,再讓人抬著那凳子走,口中則半分波瀾都沒有,直接道:“大人說了,不論如何都是要帶女郎回來了的。若是女郎不願,就遮住頭麵綁回來。”


    他說的是如此的不疾不徐,波瀾不驚,不說江文瀚當場呆住,再說不得半句話,就是幼蘭,也是忘了掙紮,隻如同木頭一般被搬了出去。而後,常安便行了個禮,與江文瀚致歉道別:“今日小娘子若有什麽不當之處,還請您見諒。您也不必想別的,隻當今日小娘子並不曾上門來。”


    說完這話,常安便沒有再理會江文瀚,轉身就要離去。也就在這會子,江文瀚猛然回過神來,趕緊拉住常安,麵色扭曲,神情鐵青,道:“李大人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當真是半分也不憐惜幼蘭?或是我如此不堪,竟……”


    “郎君這話,小人也不明白。幼蘭小娘子是大人的掌珠,自是如珍似寶,不可割舍的。至於您,大人是什麽心思,小的也不敢輕易揣測。”常安麵上扯出一絲笑容,看著江文瀚神色更是難看,他便咳嗽一聲,又道:“到底如何,小的並不明白,隻是奉命行事罷了。有什麽失禮之處,還請您並貴家見諒。”


    說完這話,常安看著江文瀚仍舊是扯著不放,並口出狂言,便沒有再姑息,直接扯下他的手,自己領著人擁簇而去。而後,扶著幼蘭上了車馬,一路無言,直至回到了李家。常安才是看著各自神色隱晦不安的一幹人幾眼,咳嗽兩聲,道:“大人說過的話,你們可都記得清楚?”


    “是。”一行人想起李元茂放下的話,俱是回了話。畢竟,他們都是府裏頭的陳人,家生子,一家老小都是指著府裏生計,元茂又是極精明的人,他們也不敢欺瞞,自是曉得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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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安滿意地點了點頭,令人抬下了幼蘭,一路送到了元茂的書房裏,才是使人拆下繩索,放開幼蘭。此時幼蘭已是思量千百回了,便是這麽對待著,也是半聲不響。反倒是賈氏,瞧著自己最是珍愛的女兒遭遇這樣的對待,著實一番歇斯底裏。


    幼蓉見著這般場景,一麵覺得羞愧,一麵也是無奈,正是要走過去攙扶住賈氏,卻被馨予拉住了,後者更是湊過來低聲勸道:“瞧瞧父親的臉色,若是你再過去,可不是火上澆油?倒不如暫且先看著,等著父親那一股惱火消下去了,我們再是求情,許是能好些。”


    聽得這話,幼蓉也是遲疑了半晌,這時候致安也遞了眼色過來,讓她不要過去,她掙紮了一下,暗暗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等著常安等人俱是離開,幼蘭站在屋子正中央,她依舊是慣常的神色,仰著頭,眉梢眼角間透出倔強不屈的鋒芒,讓幾個人看著都是心底厭煩。


    尤其是元茂,他冷冷看著自己這個女兒,在他開始知道的時候,的確是滿腔憤怒的,可現在本人站在麵前了,他卻又隻剩下疲倦厭煩。由此,屋子裏沉默了半晌,他也沒問什麽別的,直接就是一句話:“庵堂或是別的人家,你自己選一個。”


    幼蘭的身軀微微一顫,卻在下一刻挺直了背脊,仰著脖子道:“我寧願選庵堂!”


    這下,就是致遠致安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兩人相互對視一眼,著實想劈開幼蘭的腦袋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那江文瀚究竟給她下了什麽迷藥,讓自己這個姐姐這麽死心塌地!幼蓉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口中已經忍不住為幼蘭辯解一二——以先前看來,父親所說的話,可不是嚇唬人的!若是真的將她送到庵堂去……


    隻是不等幼蓉說話,賈氏已經喊了出來,她等著泛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元茂:“老爺,你是瘋了嗎!事到如今,便賠一副嫁妝讓蘭兒嫁到江家又如何!”


    這一句話,成功讓屋子裏的氣氛變的更是僵硬。就是馨予,這回也沒想到,賈氏會這麽突兀地冒出這麽一句話來。隻不過,她看著周圍人等的神情,暗暗在心底一歎:賈氏在這個家裏,難道真的隻在乎幼蘭?連著致遠致安並幼蓉三人加起來,也不比上一個幼蘭?真是如此,那還罷了。不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以後會發現,她另外三個兒女對她已經失望到沒有多少尊敬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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