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蓉登時腦中一片空白,隻怔怔看著馨予的嘴巴張開閉上,仿佛什麽也沒聽見一般,半日才晃晃悠悠吐出一句話:“大姐姐,你說什麽?”她雖是這麽說著,卻是聲音綿軟,臉色蒼白,整個人也是隨著那一句話搖搖欲墜起來。


    馨予見著忙伸出手攙扶住,一麵小心打量著幼蓉的神情,一麵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怕真的給幼蓉太大的衝擊,讓她也倒下,可真是要闔府震動了。不說賈氏,就是元茂還有那兩位弟弟麵前,她也不好說的。由此,她思量半晌,雙唇微微動了動,到底沒有說話。


    幼蓉雖然性情溫柔,也是未曾經曆過風雨的女孩兒。但因著前麵落水事的打擊,加之幼蘭與江文瀚的種種,她也見識過不少次,過了半晌後,竟也漸漸回過神來。看著馨予隻擔憂地看著自己,並不多言,她苦笑一聲,心底酸澀不已:自己嫡親的母親姐姐,一次次讓自己失望,連著這一次落水,母親並無勸慰半個字,哪怕後麵父親與她說了,也是沒見遣人過來說一個字,更別說親身過來安慰兩句。姐姐更是從頭到尾沒聲兒,好似無事人一般。哪裏是將自己當做親生女兒親妹妹?反倒是這位長姐,回家也不過數月,卻是真心憐惜疼愛自己。不說前麵,就是現在這麽重要的時候,也都顧及著自己。若是換了母親或是姐姐……


    想到這裏,幼蓉腦中反倒更明白清晰起來。她伸出手握住馨予的手,低聲道:“大姐,隻怕你所想的是對的。二姐的性子我是最明白不過的,原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但凡什麽東西看中了,不得手絕不甘心。小小的東西都是如此,何況如今呢。我們趕緊到父親那裏,請他主持大局。不然若真的鬧出來,我們家還有什麽臉麵!縱是父親,也要背上教女無方,家風不謹乃至更大的罪。”


    馨予先前未曾想到這些,聽得這話後,她略略一怔後,也立時明白過來:李元茂身在官場多年,必定是有政敵的,這一件事若是鬧得不好,非但她們的名聲也跟著幼蘭受損,就是元茂也要被人指責受累的。若是嚴重些,雖不至於丟官,可降職什麽的卻未嚐不會的。


    如此一想,馨予麵色也是有些發白,忙就是拉著幼蓉到了外麵,將她壓在椅子裏,一麵道:“你身子弱,外麵夜裏寒氣重,竟還是先在這裏等著。二來,等會子你派去的人也是要回話的。我趕緊往父親那裏走一趟。”


    “不,大姐,這樣的大事,我如何能坐得住。”幼蓉自是不肯的,馨予有心要勸說兩句,但想著事情緊急,不能再磨蹭了,也隻得喚來薛嬤嬤在她耳邊囑咐兩句,就趕緊披上鬥篷,點了幾個健實的婆子丫鬟跟著提燈籠隨行,拉著幼蓉趕緊往元茂的屋子而去。


    這些日子過來,元茂雖也有留宿賈氏的院子,但多半還是在書房那邊上的廂房裏的。想來今日出了那樣的事,時辰也還早著的,必定還在書房那邊兒。由此,幼蓉與馨予直撲書房,隻差沒跑著走了。等著到了地方,兩人瞧著書房裏燈火依舊,心下都是鬆了一口氣,但想著幼蘭的種種,她們到底焦心,也不等丫鬟通報,自個喊了一聲父親,就半跑半走地直衝到裏麵。


    元茂正是做完了公務,心下略略放鬆了,意欲尋一本書冊翻看,猛聽得這麽一聲,抬頭再看著兩個素來穩重的女兒,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跑到裏麵來,一副神色慌亂麵色蒼白的模樣。饒是他素來穩重,也是要吃了一驚,忙站起身來道:“這是怎麽了?”


    說話間,後麵已是有丫鬟婆子進來攙扶住馨予幼蓉兩人坐在椅子上。元茂原是要往下走的腳步也停頓下來,正待再問兩句,馨予已是急聲打發了那些婆子丫鬟下去,在屋子外頭遠一點的地方聽令,自己則忙站起身來與元茂說了幼蘭的種種,邊上的幼蓉也是忍羞描補上幾句。


    元茂聽得幼蘭的兩個丫鬟碧霞碧鈿躺在地上,麵色便有些變了,等著說到後麵,他的臉色登時鐵青起來,半日才是狠狠將桌案一推,怒聲道:“果真是個敗家破落貨!我的話,她竟是半句也不聽!”


    “父親……”幼蓉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心底越發的驚懼,馨予卻忙勸道:“父親,如今最是緊要的還是將二妹妹帶回來。不然,明日裏我們家還有什麽名聲。”


    這事元茂自是明白,他強壓住心中的怒氣,略一思量,就是喊了幾個長隨小廝過來,喚了領頭的常安吩咐了幾句。常安麵上的驚愕是怎麽也遮掩不住的,但看著元茂陰沉的臉色,他也不敢詢問,忙垂下頭應了。元茂則是打量了剩下的人幾眼,冷聲道:“你們跟著常安出去,照著他說的話去做!過後我自有賞賜!記住,你們隻帶了手腳過去,若是後麵有誰多嘴,哼!”


    元茂如此一番話,那幾個人有神色不變的,也有暗自警惕的,忙都齊聲應了,隨著常安下去做事不提。而元茂則是站在那裏半日,眼看著那簾帳的些許晃動都停住了,他才是轉過頭看向馨予:“這件事,可還有什麽人知道?”


    “三妹妹使人打發說與管事好似府裏遭了賊,又使人問了二妹妹屋子裏的人。”馨予略略一想,將可能的人都提出來:“剩下的我那屋子裏的也有瞧見的,想來也有心中嘀咕的,隻是一時半會不妨礙的。另外,薛嬤嬤我也吩咐了兩句,她年歲大經曆得多,想來也猜出幾分來。旁的粗使的婆子丫鬟,想來也就看個人影子,必定不知道的。”


    聽得這些都還算隱秘,元茂麵色漸漸緩和,當即點了點頭,又是喚了兩個婆子過來吩咐幾句,再令人喚賈氏、致遠、致安過來。幼蓉看著馨予雖是臉色略顯蒼白,但神情平靜,而元茂也是如此,心底也漸漸平複下來,因又道:“父親,二姐她……”


    “還能如何,隻看常安他們的回報。若當真見了麵,也就隻能如她所願!”元茂看了幼蓉一眼,知道她依舊擔憂幼蘭這嫡親的姐姐,心中頗為複雜,不免說了一句。但等說到這裏,他的臉色也越發的陰沉,目光中更透出冷漠陰沉之色:“若是旁的,到時候便是另外一番做法了。”馨予聽得心底一震,暗暗算了時辰——坐車馬車過去的,隻怕幼蘭這會子早就到了江家。她若是在江家,那還好說,大不了就是如她所願嫁過去。若是真個拉著江文瀚私奔,日後還真是難說了。


    不過江文瀚那樣的人,如何會舍得下功名利祿,平白拋下進士的名頭與日後富貴,隨著幼蘭遠走天涯。他可不是什麽情種!多半幼蘭還是在江家呢。馨予正是想著,外頭忽而就是一陣腳步聲,而後有丫鬟回報說管事來了,元茂令他進來,就見著他推著一個丫鬟進來,道:“老爺,後麵的婆子不知道怎麽就沒了蹤影,隻這丫鬟在那裏等著。常安過去瞧見了,便堵了她的嘴,讓小的提她到這裏回老爺。”


    說完這話,他就是將碧兒推倒在地,嗬斥道:“還不跪下!”碧兒渾身簌簌發抖,滿麵都是淚水,被他一推,竟就是癱倒在地上。幼蓉見著是碧兒,也是吃了一驚,猛然站起來道:“是你!”


    那碧兒聽得幼蓉的聲音,也猛地抬頭看了過來,見著幼蓉又是驚訝又有幾分憐惜的目光,她忽而停止了顫抖,下一刻就是猛得撲到幼蓉的的腳下,一麵哭得被塞住的嘴裏嗚嗚作響,一麵抱著幼蓉的腳連連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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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她,你下去做事。”元茂依舊是臉色陰沉,打發那管事下去。管事也猜出今晚的事隻怕不好,聽得這一句話便似得了甘露,忙不迭應聲下去。馨予見著如此,便攙扶住幼蓉,又是取出碧兒口中塞著的東西,淡淡著道:“事到如今,便是苦求也是來不及了。我若是你,趕緊將事情交代明白,我們或可求個情。”


    對於現在事情暴露這個結果,碧兒雖然先頭不敢想,可也是有個底在心裏的,事已至此,她知道縱然再掙紮也是沒用了,直言說出來,或許下場還好些。因此她雖是雙淚簌簌,抽噎不止,可也帶著絕望地將事情原委說出來。聽得碧兒說起幼蘭的威逼,元茂聲色不動,幼蓉有些不忍地偏過臉去,馨予卻是想起之前在江家的時候,由不得暗歎一聲。而下麵的種種,反倒是無人感慨了。


    幼蓉到底是心軟,看著碧兒說完後麵色慘白,雙眸紅腫不堪,神情更是一派絕望,先前又是有幼蘭威逼的那麽一個緣故在,她忍不住看向元茂,輕聲道:“父親,這個碧兒……”


    元茂看了她一眼,便高聲喊了外麵候著的婆子進來,令將這碧兒押下去看好。幼蓉雙唇動了動,卻被馨予捏了捏手腕,她轉頭看著馨予與她使眼色,知道這會子若是再求情,反倒更觸怒惱怒之中的父親,不如過了這一陣再說。由此,她低下頭去沒再說什麽。也就在這個時候,賈氏、致遠、致安三人到了。


    因著夜裏匆匆喚來,並沒有說什麽詳細事,三人麵上都是帶著疑惑之色,但等著進了書房,看到裏麵一片狼藉,元茂神色陰沉,馨予並幼蓉也是麵色蒼白神情焦急地站在一邊,他們心中不免想過七八個念頭。尤其是賈氏,看著家裏人人都是到了,唯獨幼蘭未曾前來,心底立時閃過今日的事,開口就道:“老爺,這是怎麽了?還有,家裏人都是齊全了,怎麽蘭兒沒個影子?”


    元茂慢慢轉過臉,看著賈氏麵露狐疑之色,冷笑一聲,寒聲道:“夫人若是要見她,不如現在喚了車馬,趕著去一趟江家,許是能見麵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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