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賈氏登時怔住,半晌後,她的臉色刷得灰暗下來。她再沒想到,自已這麽忍耐著說出那麽些話,換來的卻是這樣的打擊。這個,是自已的夫君,這麽些年斯抬斯敬的,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又無姨娘妾侍。隻一個盧秀芝時不時地膈應一下,她也隻想著是念舊情,又對這個唯一的不滿足之處,憤憤不已。然而,暗地裏未嚐不是有幾分自得自詡的——站在李家的還是我賈慧珠,並不是那病怏怏沒福氣的盧秀芝!


    誰想著,她的夫君,竟為了那個小賤種的事,連一絲臉麵都不與自已留下了。她這麽些年什麽地方沒做好?管家理事,交際應酬,那一樣不做得妥當?滿府裏上下人等,俱是敬重,再無甚紕漏之處,讓他煩心的。可現在,他為著那個小賤人,竟然這麽不信自已,非得將她另外安置,以免受自已的為難……


    雖然,她也沒心思照料那小賤人,可是這麽不被人信任,這個人還是自已的夫婿。賈氏心底仍舊是止不住的痛楚與辛酸,許久後,她才是輕輕的冷冷的笑了出來:“老爺是怕我讓她受委屈了?”


    “馨兒受了許多苦,我不欲讓她再兢兢戰戰的。”李元茂看著賈氏的神色,略有幾分不忍,可是想到盧林氏等人所說的話,仍舊是道:“再者,你素來不喜盧家,個中緣由我也不欲多問,隻是情勢如此,馨兒的事你還是少插手的好。”


    賈氏的臉皮不自覺抽動了記下,沉默了許久,才是吃吃笑了出來:“老爺說的是,我素來就是厭憎那盧家,此時更甚。您最好護著那位女兒,免得遭了我的毒手。”


    言辭之中大為怨憤,甚至透出一股森然之氣。賈氏這時候也是氣惱昏了頭,又是這麽些年養尊處優,一絲不順心的事兒也沒有的,這話說得極順溜。


    而這一份怨憤與森然的威脅,卻是讓李元茂臉色陰沉了下來,他盯著賈氏,見著她冷笑著毫無所感,心底對於盧林氏所言更是有了三分確信,當即大為惱怒,嗬斥道:“馨兒是我發妻所出的嫡長女,子嗣之重,人人皆是明白。你這般不賢好妒,著實可惡。可見是我素日不理會,反倒是讓你越發的放肆。今番你既是說了這樣的話,我也給你一句話,馨兒若是好好的,我們夫妻依舊相敬如賓,若是馨兒出了什麽事,莫要怪我不顧夫妻情分,寫下休書!”


    這話一說,賈氏原本死撐著的那一股子怨憤之氣也是盡數消去,她怔怔凝視著憤怒的李元茂。一麵是後悔自已太過沉不住氣,落下了這個口實,一麵卻是越發得忌恨:那小賤種還沒回來,就能讓自已的夫君放下這樣的話,連著自已兩雙兒女也是絲毫不顧,若是等她回來了……


    她咬著牙,死活不說話,臉色卻是一點點冷下來,連著下唇被咬得血肉模糊,也絲毫不知。李元茂看著她半日也不曾說出半個字,又是這麽一副態度,心底一陣煩躁。隻是想到自已兩雙兒女到底是賈氏所出,總要與孩子臉麵。他思來想去,隻得鐵青著臉,揮袖而去,隻留下那麽一句話:“罷!了馨兒的事,我自會處置,你日後依舊做你的夫人,莫要越了界,省得自已沒臉,還帶累孩子們!”


    說完這話,李元茂再沒心思理會賈氏,徑自出了門,到了自已的書房裏,又是使人喚了兩兒兩女過來。他素來在家中,在兒女心中是極有威信的,這一吩咐下去,他們比之賈氏吩咐的還要快些地到了書房。


    先是行了禮,而後又是問了安,四個人神情舉動,俱是穩妥自若。


    李元茂看著他們俱是不錯的,心底也略略快慰了些,一雙眼睛在四人身上掃了一圈,然後落在李幼蘭的身上——這兩雙兒女之中,幼蘭雖是長女,那性子卻最暴躁刁橫的,也是因此,他對其最是不喜。若非馨兒失蹤,他多少有些移情與她,隻怕這會子父女情分也是越發得淡薄了。偏生,這個女兒,卻是賈氏最喜歡的,她會不會……


    心裏存了這樣的念頭,李元茂看向幼蘭的眸光也幽深了幾分,直讓心底有了些隱秘之事的幼蘭惴惴不安起來。她心下急轉,偷偷看著自已妹子幼蓉麵有疑惑之色,她略略覺得安穩了些,仍舊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父親,您喚我們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確有一件大喜事,須得與你們分說。”李元茂聽得這話,略略頓了頓,才是開口將事情說了出來:“你們的姐姐,馨兒她已是尋到,三日後便是能回家。她原是為父發妻,你們嫡母秀芝所出,身份自不必說。自從走丟之後,父母親族俱是不在身側照料,又是受了這麽些年的委屈,如今能回來,乃是蒼天見憐。你們做弟弟妹妹的,可得尊敬她,親近她,莫要讓她生出陌生局促來。”


    這話雖說不是晴天霹靂,也足以讓人呆若木雞了。幼蘭不說,就是眼界心胸俱是比旁人更寬些的李家兄弟兩人,也忍不住瞪大了眼,露出吃驚之色,幼蓉更是呀得叫出了聲。李元茂便咳嗽了一聲,一一看過自個這四個兒女,沉下聲音道:“可是明白?”


    李致遠最是沉穩,又是李元茂一手調教出來的,雖然對這位長姐並無一絲情分,但想著這麽些年自已父親孜孜念念,又是骨肉至親,到底還是開口道:“父親莫要擔憂,姐姐原是與我們是骨肉之親,雖然走失多年,但如今回來了,我們做弟弟妹妹的,自是要敬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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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致安想著隻是一個姐姐,又非兄弟,不過日後一副嫁妝。且說到底也是兄弟姐妹,骨血之親,父親憐惜看重,倒也無甚關係,盡了規矩禮數也就是了。因此,他也是點頭,笑著道:“大哥說得對,父親隻管放心,我們必定會敬重姐姐的。”


    “嗯,女兒也會的。”李幼蓉雖然比兩個兄弟感情更是纖細敏感些,也對母親賈氏的想法有些惴惴不安。但想著這位長姐遭遇坎坷,幼年便是失去雙親照料,心底也有幾分憐憫,略一遲疑後,便開口道。


    獨獨剩下一個李幼蘭冷著臉連一個字也不曾說出口。


    李元茂對於兩子一女的說法也算滿意,心底原是鬆緩了些的,抬頭看到這長女神色惱怒,眉頭緊皺,他的臉色也緊繃了起來:“幼蘭,你怎麽想的?”


    “父親已是拿定了主意,我們如何想也是沒用的。”李幼蘭最是隨母親賈氏的性子,又是因此而厭憎盧家人等,自然不會對這個問題有什麽好的答案,隻是勉強迸出這麽一句話,就是站在一不說話側木呆呆地僵著。


    李元茂臉色登時一變,賈氏倒也罷了,幼蘭也是如此,著實讓他心底的氣惱湧了上來,他猛然站起身來,盯著幼蘭半日,神色已是冷淡之極:“倒真是母女同心了。這麽些年,我總不理會,倒是讓你們一點賢良淑德都不知道了!她是誰?她是我的嫡親女兒,是你的嫡親姐姐!骨血至親!你卻隻念著母親的一脈血緣,忘了自已是姓什麽的?若是再讓你們母親教導下去,隻怕日後真的是門風無存,家聲淪喪!”


    “父親!”李致遠、李致安兄弟臉色一變,他們雖然對自已的姐姐幼蘭這般放肆也覺得驚詫,但這麽一番數落,也著實讓他們驚慌了起來,隻上前兩步,勸道:“姐姐這也是……”


    “不用幫她說話!你們看看她的臉色,可是領情?”李元茂盯著自已這個女兒,心裏的厭惡之心更濃了幾分:“來人,將幼蘭請回去,好好在屋子裏靜靜心過兩日,我再請嬤嬤過來,也該是好好教導教導她了!”


    這般處置倒也不算苛待。固然李幼蘭臉色發白,但李家兄弟並李幼蓉卻沒有再求情——說來,幼蘭與他們的確不是一路的。尤其幼蓉,她想著近來姐姐的那些事,反倒是覺得多些人看著,教導一番姐姐,也是好的。


    見著剩下的兒女都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李元茂心底略略和緩了過來,又是囑咐了一通,就是讓他們下去了,自已則是喚來管家,細細地吩咐了一通。而後,李家東側的一處院子便是重新整修起來,李元茂親自寫了牌匾,名曰芳菲館。


    馨予在盧家待了三日,每日裏李元茂公事完畢,便是乘車而來,與她團聚。又有盧林氏、盧廷玉母子兩人,對她真的是含在嘴裏怕化了,色色做得細致妥帖,讓她住在那一處院落裏,愣是沒能尋出半絲不自在來。這般的溫柔,這般的體貼,馨予看在眼裏,記在心底,自然也有觸動之處,一來一往的,旁人看著便是長者慈愛,晚輩孝順,再無半分不合的地方。


    待得李元茂安排妥當,親自乘車到了盧家接人的時候,馨予心底由不得生出依依不舍之心來。還是盧林氏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以後的日子長久著呢,常有小住的時候,她方才應了話,隨著李元茂到了李家,入住芳菲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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