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雅事,自是好的。我們雖是女流之輩,卻也聽過些戲,竟也聽過兩句詩的。倒不想著能點評什麽來,好歹讓這榆木腦子通個竅兒,那也是極好的。”前頭與賈氏說話最多的那一位夫人常氏忙是開口笑道。


    賈氏作為主人家,心裏有些得意,麵上卻隻帶著謙虛的笑容,嗔道:“瞧你說的,這也就是胡亂讓她們女孩兒頑,咱們坐在邊上也是樂一樂的意思。哪裏就說到這上麵去?再者,你在我們之中卻也是頭一個愛這些雅致的人,怎麽還這麽謙遜?”


    常氏聽得這話,也是一笑,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來。確實,她雖然不是什麽才女,卻頗為樂意顯擺自己的見識與雅致之處。邊上的人也是知道她喜好附庸風雅這一點的,又是多年的交情,倒是一起兒地說笑,又是適當地恭維兩句。常氏越發得歡喜,隻笑著與賈氏道:“哎呀呀,怎麽說到我的身上去了?這麽些花兒似的嬌嫩小娘子,還不夠堵你們的嘴?”


    李幼蘭輕笑一聲,她也是很喜歡常氏這個常往來的,又是慣熟了的一幹夫人,她便笑道:“不就是等著常姨與我們點撥一二?這是作詩還是填詞,什麽韻腳,還等著您一個個說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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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著李幼蘭這麽說,常氏伸出手將她摟了過來,又是用手指尖兒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又是將為難的事兒推給你常姨!”說完這話,她卻是打量了過來的一幹女孩兒,見著雖然大部分的人都是麵帶笑意,但仍舊有兩個略略露出些局促之意來。其中,那新來的江家的女郎,三個裏頭便有兩個是皺著眉頭的。


    思及先前賈氏特特與這江家張氏做臉,常夫人便是一笑,摟著仍舊是扭股糖兒似與她撒嬌的李幼蘭,笑道:“咱們女孩兒的,要什麽韻不韻的?要我說,若是好詩兒,就是平仄不整,也不是什麽大事。閨閣遊戲,倒不在這上麵,那些險韻,素來讓人局促,沒得為難人。至於詩詞,也是一般,長短不限,隻看個遊戲罷了,誰還能去考個狀元來不成?”


    這話卻是說得頗為圓滑周整,並不得罪任何一個人。李幼蘭眼中波光流轉,故意露出些許遺憾之色,但心底卻還是滿意的。是的,雖然先前說著要給那江文柔難堪,但那也就是一點氣不順外加做個借口罷了,隻說江文瀚的臉麵,她便是不願做的太明顯。


    當然,為著母親不要起疑心,唔,或許小小地為難一下,也是必要的。李幼蘭心底有了主意,隻笑了笑,就是招呼著一幹女孩兒去邊上早就是搭建好了的帷帳之中嬉戲,又是說了這詩文的規矩。這些女孩兒俱是官宦人家的,多少都是讀書念字過的,對於這等沒得什麽拘束的詩文,自然不覺得有什麽為難的。


    當下間,各自嬉笑一番,有的取了筆墨,隨意抹了兩筆工筆,有的掐了邊上的幾朵野花兒,若有所思地拿了花針一個個串著玩。也有的心底存了些才氣,著意品度那幾株牡丹花,暗中思量詩文。李馨靜靜看著周圍人的神情舉止,心底若有所思:這些女孩兒,瞧著神情都是平穩安適的,看來這吟詩作對的事兒,對於她們都是不難的,但也大約不會太出眾吧。那麽,自己也該小心些,這抄襲好詩是不能的,但也不能尋什麽亂七八糟的打油詩,受人鄙夷這些倒沒什麽,但是這麽些女孩兒,又是官宦人家的,若是能從中借力,尋到一條好路子,或是說得上話,讓對方能到江家行走,或許還能讓那張氏有些顧忌。


    現在的自己,可是要一樣樣都打算清楚,馮籍雖然前次幫了自己一點忙,可這一件卻是有些難說了。這個機會雖然小,也有可能會讓江文柔張綺玉心生遷怒,但總歸還是小事,竟可以冒險試一試的。


    但是這詩,卻是要小心些,不能太文縐縐,最好是直白卻不粗陋,自有天然之感的!


    心裏這麽想著,李馨腦中急轉,卻是沒注意到另外一邊坐著的張綺玉與江文柔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江文柔更露出了憤憤不平的神色,若非張綺玉死死抓著她,差點兒她就是要站起身開口斥罵了。她原先對於李幼蘭便沒有什麽好感,雖然礙於對方的身份遠遠高於自己,今日過來她隻憋屈地忍著。但聽得作詩什麽的後,她終於忍不住了——這是刻意讓自己難堪!


    江文柔對於作詩什麽的,的確很敏感也很厭憎。其最大的原因就是當初江父看著長子文翰,養女李馨俱是頗有些文采,小小年紀都是能吟詩作對,待得小女兒文柔漸次長大,不免寄望更深,隻盼著能好生調教出一個賢淑才女來。


    由此,江父也不顧文柔尚小,便是一味地與她塞各種詩詞文卷。偏生文柔性情嬌慣,於這些上麵也沒有點滴天分,直讓江父心生惱怒,強迫了數年後,江文柔看到什麽詩詞就是想吐。雖然後頭張氏做主,在這些上麵也沒逼得她了,可這看著詩書就生厭的條件反射卻是改不過來的。此時偏偏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什麽勞什子的詩,又是李幼蘭這個她很是討厭的人主持,她那暴性子,忍不住就是要發作。


    好在張綺玉對於江文柔已經是摸到骨子裏頭的,隻看她臉色變化,就忙忙著伸出手拉住,又是湊到她耳邊低低地道:“姑母正看著呢。”江文柔麵色一變,卻不敢再做聲,不過那一股子憤憤之色,卻是怎麽也遮掩不去的。


    張綺玉看著,又是低聲勸了兩句,才輕聲道:“你最是不耐煩這個,我也知道。你放心,這裏還有我呢。”言罷,她瞟了站在角落裏不言不語,活似一個隱形人般的李馨,撇了撇嘴,就是道:“再者,咱們再如何,還不是有杏娘墊底兒麽?”


    這一番話下來,江文柔神色也鬆動了些,隻是忍不住恨恨蹬了站在中央肆意揮灑,笑談自若的李幼蘭,就嘟囔著道:“便宜她了!”聲音卻是大了點,正好走到邊上的一個女子聽得這話,轉過頭看向江文柔,卻是被對方狠狠瞪了回去。


    這個女郎便皺了皺眉頭,起身走到了正端端正正坐在右側,笑著與密友點評那本牡丹花的李幼蓉,用絹扇微微遮住嘴,輕聲道:“蓉娘,這江家的三個小娘子,瞧著竟有些不合。我方才往那邊走了兩步,沒曾想就是見著那個什麽柔娘的說了句便宜了她。這原是人家的家事,卻還罷了,可若在這裏鬧出來,終歸看著不大合適。”


    “多謝琴姐姐你提醒。”李幼蓉吃了一驚,雙目往不言不語站在那裏的李馨看了兩眼,又是轉過頭看了正是竊竊私語神色有些異樣的江文柔張綺玉兩眼,立時有了決斷,起身就是往李馨這裏走來。


    “馨娘在看什麽呢?”李幼蓉輕聲細語地搭話,一麵又是打量著李馨的神情,見著她眸光清澄,神色平靜,再一想好友袁錦琴所說的話,以及李馨身為養女的身份,她心底的天枰就是往一邊倒去,當下說的話也越發得溫和了:“你是新客,原是我們要介紹一番的。隻是今日來的俱是平日裏熟稔慣了了的人,我們竟也是渾忘了,讓你獨自孤孤單單地在這裏站著,真真是不該。”


    “蓉娘這話,我竟是無話可回了。”李馨忙是低下頭輕聲回道,一麵又是打量著李幼蓉的神情,見著她眉眼柔婉,笑容可親,便放心了些,又覺得自己真有幾分小人算計,當下不免微微紅了臉,隻垂下眼輕輕道:“我隻是看著這裏的景色好,就有些入了神,其實並沒有什麽的。”


    李幼蓉笑著搭了兩句話,度量著這些話,自覺得李馨話語不多,卻靦腆溫和的女孩兒,心下也有幾分喜歡,便拉著她到了自己這一小圈兒,笑著介紹各色人等與她認識。這起頭的便是她平日裏最是交好的袁錦琴與閔蘭欣。


    李馨帶著一點笑容,與兩人微微屈膝一禮,一麵輕聲說著話,一麵打量。這閔蘭欣姿容清平,舉動淡雅,言談溫純,笑起來便是帶著淡淡的溫柔,很是與人為善的樣子。但那袁錦琴卻是不同了,她生的極好,細細的柳葉眉,彎彎的丹鳳眼,粉麵如春,朱唇如丹,兼著削肩膀楊柳腰,又是細高個子,真真是明豔逼人。而論起她言談神情,更透著一股子爽利聰明過了頭的味道,不免顯出些許刻薄來。


    這般的人,如何會與李幼蓉、閔蘭欣這般一派溫柔淑女作風的女孩兒說談到了一處?李馨心底疑惑,麵上卻依舊是輕柔靦腆的,希望能照著李幼蓉兩人的行事,讓這袁錦琴不要對她生出什麽惡感,從而鬧出什麽嫌隙來。畢竟,這個時候,她最是不應該的,就是露臉兒。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不合適。而這袁錦琴又是高聲大話慣了的,一時嚷嚷出來,可不大好。


    沒想著,李馨這般言談舉動,卻是正好投了袁錦琴的喜歡,她一高興,竟拉著李馨從頭到尾將這亭子裏的女孩兒都是介紹了一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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