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子,而且什麽?”


    陳大家的緊緊盯著二嬸子,雙手不自覺地相互揉搓,試圖舒緩那緊繃的神經。


    “而且,她對家柱的病情毫不在意。”


    李二嬸子的聲音低沉卻似有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如重錘般敲落在陳大家的心間,令她的心猛地一顫。


    陳大家的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驚喜的亮光,仿若在黑暗中乍見曙光,然而這光芒轉瞬即逝,很快便被濃稠的擔憂所淹沒。


    “二嬸子,這女孩子條件這般好,怎會看上我們家柱?該不會有啥隱情吧?”


    李二嬸子輕輕擺了擺手,那動作仿佛帶著某種安撫的魔力,“這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吧,女孩子家是本分人家。隻是她父親兩年前生了場大病,去世了。”


    “也是個可憐孩子,二嬸子,那她這是想圖點啥啊?這女孩子叫什麽名字?她父親生的是什麽病?會不會傳給下一代啊?”


    “他媽是你二叔的親侄女,那可是絕對的知根知底,他爸得的是心髒病,遺傳嘛,到現在為止,六個孩子都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二嬸子,那這麽好個姑娘,咋就看上我家家柱了呢?”


    “這孩子叫沈蘭,她主要是……”


    “換親?”


    陳大家的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湧上心頭。


    她深知自家兒子雖年紀大了些,可為人忠厚老實,幹活也勤快。


    若能娶到沈蘭這樣的姑娘,那無疑是天賜良緣。


    可一想到換親,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揪住。


    眼下隻有自己剛滿十八歲的三閨女還未定親,孩子年紀還小,她怎能忍心?


    那可是自己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寶貝,看著她那水靈靈的模樣,一想到要把她換出去,心中便如刀割般疼痛,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我不同意,這媳婦不娶也罷,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能拿妹妹給我換媳婦呢?”


    不知何時,陳家柱回來了,他的聲音堅定的回蕩在這間屋子裏,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盡管自己的婚事讓父母操碎了心,可讓他犧牲妹妹的幸福來換取自己的婚姻,這種事他絕不能容忍。


    李二嬸子見狀,略顯尷尬。


    她輕咳一聲,說道:“家柱兒,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妹妹還小,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


    “媽,我知道您和爸都是為了我好,可這種事,我絕不答應。我自己的幸福,怎能以犧牲妹妹的未來為代價?”


    陳母重重地歎了口氣,像是要把心中的煩悶都吐出去,對李二嬸子說道:“二嬸子,這件婚事,我們先商量商量。不過,如果沈家願意,我們可以正常地談婚論嫁,不提換親這事,不知……”


    李二嬸子見陳家柱態度如此強硬,也不好再堅持換親之事,隻好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回去和那邊說說,看看他們的意思。”


    陳家柱送走了李二嬸子,轉身回到屋裏,瞧見母親仍為剛才的事愁眉不展,他快步走上前,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媽,您放心,我自己的事情,我會妥善解決的。如今已是新社會,我們不能再做這種違背常理之事。”


    陳大家的望著兒子,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亮光,她微微點頭:“好,媽相信你。”


    數日之後,李二嬸子再度踏入陳家大門,帶來了沈家的消息。沈家那邊態度堅決,隻同意換親,而且此事竟是沈蘭自己執意要求的,否則她便不肯出嫁。


    “他爸,你說這事可咋辦?難得有一個合適的人家願意嫁給家柱,可家柱就是不答應啊!”


    陳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裏來回踱步。


    砰砰砰,陳老大將手中的水煙鍋子在炕沿邊上用力磕了磕,又不慌不忙地將煙鍋子按進煙袋裏裝滿煙絲。


    隨後,他緩緩靠近旁邊的煤油燈,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煙霧繚繞中,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這事也好辦,讓這四個孩子都見一麵吧,沒準兒他們相互看對眼了,到時候自然就好辦了!”


    “咦,對呀,我咋就沒想到呢!”


    陳母原本緊皺了數日的眉頭,此刻終於如冰雪消融般舒展開來。


    “爸,媽,這麽大的事情,你們都沒跟我說一聲就決定了?我才十八歲,你們這是要為了大哥把我賣了不成?”


    一直被蒙在鼓裏的陳金魚得知此事後,頓時如被點燃的炮仗般炸了開來。


    “孩子,你也成年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對方今年二十五歲,聽說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咱就去看一眼,看上了,一切都好說;如果看不上,以後媽再也不提這茬子事了,好不好?”


    陳大家的滿臉堆笑,試圖安撫女兒的情緒。


    陳金魚卻嘟著一張小嘴,氣呼呼地將身子一轉,獨自在炕尾上生著悶氣。


    陳大則叼著水煙鍋子,一聲不吭地蹲坐在炕頭上,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煙霧彌漫中,隻能看到他緊皺的眉頭。


    陳家柱看著自己的妹妹,又瞧了瞧父親母親,麵露難色:“爸,媽,三妹不願意,要不就算了吧!”


    話雖如此,可他的心裏卻像是被貓抓了一般,滿是失落。


    隻因上次送李二嬸子出門後,老太太在他麵前將沈蘭誇得天花亂墜,仿佛這世間同齡女子無人能及。


    不僅長相出眾、身材婀娜,還識字知禮,尤其幹活是把好手。


    作為一個三十一載歲月仍孤身一人的光棍漢,怎能不心生向往?


    雖說尚未見麵,可他的腦海中早已勾勒出無數個沈蘭的模樣,或溫柔婉約,或活潑俏皮。


    “去,明天必須去,三兒,明天開開心心去,爸給你帶點錢,你不是早就想去照相嗎?正好明天去縣裏照一張!”


    陳大將手中的煙鍋子在炕沿上重重一敲,像是在幫閨女下定決心。


    “真的?啊,太好了,那我明天去。”


    陳金魚瞬間轉怒為喜,那燦爛的笑容如春日暖陽。


    三十公裏外的沈家莊。


    “大哥,明天你就穿這身衣服吧,這是爸留下來的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沈蘭手中捧著一套疊得方方正正、半新不舊的藍色知青服,上麵還整整齊齊地放著一頂藍色大頂帽。


    “哦。”


    沈聰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眼神中透著一絲木訥。


    “還有這兩塊錢也給你,除了路費,這是家裏所有的錢了。據說人家那邊不同意換親,你明天可得爭點氣,這媳婦能不能娶回來,還得看你自己!”


    “哦!”


    沈聰接過衣服和錢,抬頭看了二妹一眼,嘴唇微張,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卻最終隻是默默無言,轉身緩緩退出屋外。


    沈蘭望著大哥無奈的搖了搖頭,大哥呀,這可是要給你相親呢,咋就一點都不著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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