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大樓門口相互告別,慕容雪跟王月嬋並肩走著。


    王月嬋察覺今天的慕容雪與往常不同,格外沉默寡言。


    是在擔心城南的項目嗎?


    這樣想著,王月嬋開口寬慰說:“雖然時間有些緊迫,但大家齊心協力,肯定能夠高質量完成任務的。更何況,我們還有你這位超級輔助在。”


    “超級輔助?”慕容雪在心底默默重複著這三個字,心中暗自思忖,大概是大家在背後給自己取的綽號吧。


    王月嬋急忙補充說:“這絕對是個褒義詞哦,表示不管是哪個部門遇到了難題,需要支援,你都能完美且出色地勝任。”


    慕容雪靜靜地聽著王月嬋的解釋,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王月嬋見狀,眼中閃爍著欣賞的光芒,仔細地打量著慕容雪,仿佛她是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被人這樣盯著看,慕容雪嘴角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略帶警惕地問道:“幹嘛這樣看著我?”


    說話間,她下意識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想要逃離這種突如其來的審視。


    回到晚上在林翠萍那裏得知的那些事情,確認王月嬋之前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現在突然又對自己親切體貼起來,這她感覺很奇怪,很違和。


    王月嬋加快腳步跟了上來,“你笑跟不笑的時候,差距太大了,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一樣。在公司,你應該多笑笑的,這樣大家就不會覺得你很嚴厲,難說話了。”


    這話聽著怎麽像是許莉莉說的,而不是出於王月嬋之口。


    慕容雪停下腳步,扭頭用懷疑的眼神看著王月嬋,確認眼前的人不是許莉莉後,心裏更詫異了。


    王月嬋好奇地回望著她。慕容雪擠出一絲微笑,繼續往前走著。


    她認真回憶了一番,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王月嬋對自己態度發生了180°的轉變,是從那天早上開始的。具體來說,是在自己說父母已經不在了之後。


    是因為覺得戳到了自己的痛處,而覺得抱歉嗎?


    還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孤兒後,心生憐憫?


    或者,兩者皆有?


    果然,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這些天接觸下來,她意識到自己並不排斥王月嬋的靠近,結伴同行的路上,她甚至感到愜意,像是兩個人已經認識很久了一樣。


    王月嬋接近自己是為了贖罪的,而自己允許她的靠近也多少帶有私心。


    內心深處,自己是渴望和王月嬋的關係得到改善的,甚至發展成朋友的那種。


    意識到這一點,慕容雪感覺心中一陣害怕,害怕跟王月嬋成為朋友。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一年後的今天,她將身處何方,但大概率不會是在濱城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跟王月嬋或是公司裏的其他人成為朋友,又有什麽意義呢?


    根據以往的經驗,分道揚鑣後,自己跟大部分的人基本就不再聯係了,最後隻剩下一個通訊錄裏的名字。


    更何況,與人相處是一件複雜的,耗費精力的事情。而且顯然,王月嬋跟自己八字不太合,這一點從一開始就已經顯現了。


    電梯裏,慕容雪已經做出來決定,打算今後還是跟王月嬋保持距離,保持原來的相處模式。


    王月嬋並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臨別前愉快地道了聲“晚安。”


    慕容雪恍惚了片刻,回過神來,王月嬋已經進屋了。


    “也許自己應該換個住處了。”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把手搭在門把手上。


    第二天中午,得知慕容雪在加班,許莉莉特地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餐廳。


    等慕容雪坐下來,菜基本已經上齊了。


    喝咖啡的時候,慕容雪假裝不經意地提到了換房子的事情,果不其然被許莉莉一口否決掉了。


    “為什麽?”許莉莉白皙的下巴撐在了拿著不鏽鋼叉子的手背上,眼中閃爍著狐疑的光芒,滿是疑惑地問道。


    許莉莉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慕容雪心中暗暗叫苦,她不想把真實的動機說出來,隻能擺了擺手,試圖用打馬虎眼的方式來蒙混過關。


    她嘴裏嘟囔著:“我也是總經理級別的人物了,怎麽也得找個顯得格調更高一些的地方呀。”


    許莉莉聽後,輕哼一聲,露出不滿的表情,撇撇嘴說道:“別人說這話,我或許還會相信。但你嘛,算了吧!你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的眼光和看法了?”


    慕容雪臉上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心中卻在不停地祈禱著這件事能夠就此敷衍過去。


    好在許莉莉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將話題引向了慕容雪意想不到的事情上去了。


    “昨天我遇到子賢了。”許莉莉說,“他說你搖了一位很厲害的醫生到他們醫院,院長樂得合不攏嘴。”


    慕容雪謙虛地笑了笑,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許莉莉眯起眼睛看著慕容雪,“這次又是哪位幸運兒遇到了你這尊活菩薩啊?”


    事已至此,慕容雪於是把王月嬋爸爸生病的事情說了出來。


    許莉莉感慨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年紀大了,感覺身邊的生病的人越來越多。而且,有些病的名字以前聽都沒有聽過過。”


    “是啊。”慕容雪說,“因為我們年紀大了,身邊認識的人也多了,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的。”


    “話說,那個被你打了的那個同事,給她媽媽做手術的醫生,也是你搖來的吧?”許莉莉又問。


    慕容雪詫異地抬頭看著她,“你怎麽知道的?”


    “張醫生在子賢麵前誇獎你,說不管是誰,隻要誰遇上你,那就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


    許莉莉無奈地搖了搖頭,“真的是搞不懂你,做好事還藏著掖著的。是擔心人家知道後,對你太過熱情,千恩萬謝嗎?”


    慕容雪聳聳肩,就當默認了。


    “我還好奇一件事,你怎麽認識這麽多大神級別的醫生啊?”許莉莉問,“聽子賢說,上次你請去給同事媽媽做手術的醫生,一般人根本請不動的。”


    慕容雪得意地笑著,“不是你說的嗎?說我很有人格魅力,隻要開口就讓人難以拒絕!”


    慕容雪很少會理出這種嘚瑟勁,許莉莉開心地笑了。


    兩個人在餐廳門口告別,許莉莉在上學前,又對人行道上的慕容雪揮了揮手。


    目送網約車開走後,慕容雪看了看時間,現在馬上動身回去,剛好可以趕上打卡時間。但眼下,她無心工作,隻想去城市陽台抽根煙。


    今天周末,城市陽台多了很多孩童和青少年的身影,嘻嘻哈哈,充滿了活力。


    一名全副武裝的小女孩,正在玩輪滑。看她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樣子,顯然剛學會沒多久。


    邊上,不知道是奶奶還是姥姥,攤開雙手,小心翼翼,全神貫注,準備隨時扶住將要摔倒的小女孩。


    這一幕,不禁讓慕容雪想起了自己的姥姥。


    在她的印象中,姥姥是唯一的親人。


    依靠自己瘦小單薄的身軀,姥姥一個人頂替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早逝的姥爺,其他所有至親的位置,讓她對這個世界不至於心灰意冷。


    姥姥生病後,她像瘋了一樣,在全國範圍內求醫問藥。


    許莉莉提到的這些大神級別的醫生,就是她在這個過程中認識的。


    遺憾的是,盡管找了這麽多擁有起死回生能力的醫生,吃了這麽多對其他人來說藥到病除的處方,姥姥還是沒能再多陪自己一天,哪怕一秒也行。


    讓她感到欣慰的是,曾經為了姥姥所做的努力,現在幫到了賈偉,也幫到了王月嬋。


    姥姥知道的話,應該會感到欣慰吧?


    慕容雪噴出一股煙霧,仰頭盯著天上的一團雲朵,呆呆的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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