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說什麽啊?


    作為他們的師尊,不該給他們交代一下初入師門該注意的事嗎?


    袁婷幾步便來到賀渡塵身前,她展開手掌,將手中那枚儲物戒畢恭畢敬地遞給賀渡塵。


    說起來,袁婷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就在昨夜,她正於靜室中修煉,卻突然收到師尊的隔空傳話,讓她今日務必去山下買些小食回來。


    袁婷向來不是那種喜歡刨根問底的性子,對於這莫名其妙的指令,雖滿心疑惑,卻也並未多想。


    今日天還未亮透,她便早早起身,身姿輕盈地朝著山下而去。


    賀渡塵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麵如止水,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他的雙眸宛如深邃的幽潭,卻又因那與生俱來的冷淡氣質,讓人難以窺探其中的情緒。


    薄唇輕抿,顏色淺淡,仿若春日裏的櫻花花瓣,透著一種極致的寡淡。


    他神色平靜地伸出修長的手,接過袁婷遞來的儲物戒,整個過程沒有絲毫波瀾。


    緊接著,兩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袁婷頷首示意,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賀渡塵微微抬起眼來,目光投向眼前的顧元池和周瑾軒。


    他那雙琉璃似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情緒,寡淡地注視著他們,仿佛在審視著兩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來尋我做什麽?”


    賀渡塵的嗓音仿佛裹挾著冰碴,泛著絲絲冷意,其中還摻雜著些許晨時特有的沙啞。


    顧元池微微抿了抿唇角,眼神中透著一絲拘謹:“師尊,弟子是來問詢日後修行的事項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這寂靜的氛圍中格外清晰。


    賀渡塵聽聞,緩慢地垂下了眼眸,那濃密的睫毛如同簾子般適時地遮掩住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恍然。


    這也怪不得他,他的親傳弟子向來就袁婷這麽一個,至於其他幾人,不過是掛名弟子罷了,他平日裏根本無需為他們太過費神。


    更何況袁婷那丫頭天生道骨,在修煉這一道上天賦異稟,根本用不著賀渡塵手把手地悉心教導。


    也正因如此,賀渡塵一時之間竟差點忘了自己還該教導一下眼前這兩位剛拜入自己門下的小徒弟。


    賀渡塵微微皺眉,腦海中開始回憶起自己師傅多年前的樣子,那嚴肅又認真的神情似乎浮現在他眼前。


    片刻後,他緩緩抬起頭來,神色稍緩,語調也變得溫和了些:“日後你們二人辰時起來到茯苓台修煉,我會教導你們如何使劍招的。”


    賀渡塵略一伸手,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揮,兩卷竹簡便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竹簡散發著古樸的氣息。


    “這是入門的心法,回去好好修煉。”


    賀渡塵的聲音依舊清冷,如同山間的幽泉。


    “是。”兩人齊聲恭謹地應聲,微微鞠躬後,便自覺地打算退下。


    “等等,顧元池留下來。”


    清冷的聲音並不重,卻仿若有著無形的力量,在瞬間攔住了顧元池的腳步。


    是真的攔住了,顧元池的腳甚至都邁不下去了。


    周瑾軒擔憂地看了顧元池一眼,目光中滿是關切,顧元池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個安慰的微笑,示意他放心。


    隨後,周瑾軒便垂著頭,腳步緩慢地走出了長華殿。


    殿中就隻有賀渡塵和顧元池兩人了。


    賀渡塵不知從何處拿出一隻小玉瓶來,那玉瓶精致剔透,在微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從中倒出一枚藥丸,藥丸剛一出現,便有淡淡的光暈縈繞。


    他將那顆靈丹送到顧元池麵前,聲音淡淡:“吃了,練體的。”


    什麽東西?顧元池心中一驚,保險起見……


    (大寶檢測一下。)


    【宿主大大,是天階洗髓丹!對你有幫助的!!!】


    顧元池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接過那丸藥,沒有絲毫猶豫,也不問為什麽,一雙清澈的眼睛裏滿是信賴地看著賀渡塵,就像孩子看著最信任的長輩一般,然後乖乖將藥放入了口中。


    徒弟這麽信任你,你這個做師傅的總該高興高興吧?


    賀渡塵那雙琉璃般的的眼睛裏依舊寡淡得找不出任何情緒,深邃得如同無盡的黑夜,看不出什麽明顯的喜怒。


    但下一刻,顧元池驀地睜大眼睛,他的眼中滿是痛苦,口中猛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那鮮血如同一朵盛開的紅蓮,在空氣中濺開。


    他雙腿一軟,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撐力,整個人不受控製地癱跪在地上。


    那身原本雪白無瑕的弟子袍,此刻也被鮮血沾染,點點紅梅般的血跡在衣袍上肆意蔓延,顯得觸目驚心。


    賀渡塵倒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至少他實心實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隻是下一秒,他竟著急地……往後退了幾步。


    賀渡塵依舊麵無表情,心中暗自思忖:嗯……這血不要濺到自己身上。


    靈丹中蘊含著的強大藥力如洶湧澎湃的洪流一般,不斷地衝刷著顧元池體內那狹窄的經脈。


    他應該是痛苦極了,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離,脫力似的跪在地上。


    他的臉色像白紙一樣煞白,毫無血色,整個人如秋風中的落葉般劇烈顫抖著。


    身側那兩隻骨節分明的手不停地屈伸著,修長的手指用力地摳抓地麵,似是想借此緩解那鑽心的疼痛。


    顧元池大張著嘴,像是一尾離水的魚,卻隻能吐出一口又一口汙濁的鮮血。


    那雙本來清澈玲瓏宛如山間清泉的眼眸裏,此時翻湧起駭人的血色,那眼瞳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仿若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滿是痛苦與猙獰。


    他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倒下去,整個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在疼得最厲害的時候,那雙赤紅的眼睛艱難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賀渡塵,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助的祈求。


    賀渡塵垂眸靜靜地看著他,眉心微微蹙起,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顧元池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瘋狂翻湧,那因痛苦而死死攥緊的手指緩緩展開,像是放棄了抵抗。


    他抬頭看著賀渡塵,那雙紅眸裏的水色增多,晶瑩的淚水逐漸溢滿整個眼眶,像是盛著一汪血海。


    太疼了,每一寸肌膚、每一條經脈都像是在被烈火灼燒,這種痛苦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碾碎。


    疼……


    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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