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虞禮坐在副駕駛上,沉著臉向手機那邊的人問詢:“老三,大哥現在怎麽樣?”


    手機裏傳來一個慵懶的男聲:“沒大事,已經醒了,就是……頭還在暈,對了,醫院信號不好,我就先掛了。”


    許虞禮還來不及反應,對麵的人就毫不留情的掛斷了手機。


    死老三!有病啊!


    許虞禮死死的攥著耳邊的手機,緩了好一陣他才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看向坐在後麵的顧言昭,


    不對,現在該叫許言昭了。


    許虞禮勉強掛著笑臉,溫聲對許言昭說道:“言昭,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沒見過你大舅舅嗎?這次有機會了,不過你大舅舅不舒服,咱們都要少說話。”


    許虞禮一直都知道大哥喜歡安靜,也知道大哥是個麵冷心熱的人,他隻是不善於表達罷了,但其實心裏很在意他們這些親人的。


    要不然也不會自己每次給大哥打電話,說不了兩句,大哥就會給他打錢,生怕他錢不夠花。


    就是每次給完錢就掛電話,也不再和他多說幾句話。


    不過他理解大哥,大哥要管整個公司的,比較忙嘛,他一定不能給大哥添亂。


    他知道有些人會喜歡做一分說十分,而有些人隻會把對親人的在乎放在心底。


    所以盡管他很心疼這個剛找回來的小外甥,但在他心裏,沒人能越過大哥去。


    大哥於他而言,是家族的頂梁柱,是主心骨,如今大哥身體有恙,所有的事情都要以大哥的身體為重,哪怕是對小外甥的疼愛,也得暫且往後放一放。


    “我會很安靜,不會打擾大舅舅的。”


    許言昭努力讓自己的臉上帶著乖巧的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兩個淺淺的酒。


    可他那的手指卻不受控製地緊張起來,緊緊地扯住自己的衣角。


    他太過用力了,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那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內心深處的害怕與不安。


    許言昭一直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大舅舅很好奇,但其實懼怕更多於親近。


    自打他回到許家,一路上腦海中無數次幻想過家人團聚的溫馨畫麵,那應該是充滿歡聲笑語,有溫暖的擁抱和關切的問候。他以為等待他的會是和諧美滿的與親人團聚


    可實際上隻有二舅舅都全心全意的對他好的。


    三舅舅正在休假,最近常在家裏呆著,本來對他隻能算是溫和,經過這麽久的相處才漸漸對他放下心防。


    唯獨這個大舅舅,據說是工作很忙,他回家這麽久還一直都沒見過他。


    但聽二舅舅的描述大舅舅應該是一個麵冷心熱的人。


    可畢竟血濃於水,親人之間的親近就像種子深埋在天性裏。許言昭明白,大舅舅的冷漠或許隻是表象,就像一層保護殼。


    所以他並不介意,那小小的心裏懷著對親情的期待,願意用自己的溫暖去慢慢融化大舅舅那看似冰冷的外殼。


    無所謂的,大舅舅隻是習慣了一個人,現在自己被找回來了,他一定會讓大舅舅感受到親人之間的溫暖的。


    用不了多長時間,大舅舅肯定也會小舅舅一樣接受他的。


    許言昭就這麽靜靜地想著,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二舅舅描述的大舅舅的模樣,不知不覺間,手上緊緊扯著衣角的力道逐漸鬆開了。


    那原本因為用力而泛白的指節也漸漸恢複了些許血色,他的眼中也浮現出笑意。


    這種放鬆的心情一直持續到見到許易沉之前。


    剛踏入病房,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便撲麵而來,讓許言昭的鼻子有些發酸。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隻有儀器發出的有規律的滴答聲。


    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明明病床上的人並沒有開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都沒有將目光投向他,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可許言昭就是無端的有些畏懼。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都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


    他身側的許虞禮完全不記得他這麽個人了,直接撲倒了病床邊,小心翼翼的扯住一角被子,眼巴巴的看著許易沉。


    “大哥……”


    但許易沉連理都沒理他。


    還是許墨吟(老三)先開了口:“言昭,還愣著幹什麽,不是一直想見見大舅舅嗎?”


    許墨吟起了個書卷氣的名字,但本人和斯文卻搭不著一點邊。


    他正懶懶散散地坐在地上,後背毫無顧忌地靠在許易沉的病床上。


    他身上僅僅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白色的襯衫已經有些微微發皺,上麵還有兩處不知何時蹭上了地上的灰。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從軍的樣子,反而像是一個路邊收保護費的小流氓。


    不過這麽帥的小混混很少見就是了。


    經許墨吟這麽一提醒,許言昭才緩過神來,走到病床前溫聲問好:“大舅舅好,很久之前就聽說您了,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


    他言辭誠懇,眼裏也沒有絲毫的諂媚,言語裏的分寸把握的很好,完全就是一腔的孺慕之情。


    說著說著,許言昭甚至都有點不好意思。


    他倒是沒撒謊,他還在顧家的時候,顧正沒少拿著許易沉當正麵例子來鞭策他。


    可是他說完病房裏就沉默起來了。


    許易沉始終隻有沉默,因為接連受傷,他的臉色很蒼白,就連薄唇的顏色也很淺淡。


    然而,他麵容冷硬,線條淩厲,即便是虛弱,卻仍帶有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強大氣場。


    他就那樣保持著雙眼放空的姿態,像是在思考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搭理,反正就是壓根就沒回答,甚至連看都沒看許言昭一眼。


    許言昭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有點掛不住了,自打他來到顧家,還沒有人有這樣的態度對他。


    許墨吟微笑著伸出胳膊輕拍一下大哥:“大哥,想什麽呢?這就是言昭。”


    許易沉仿佛才回過神來一樣,輕描淡寫的看了許言昭一眼,唇角微微動了動。


    “嗯,我知道了。”


    許言昭:“……大舅舅現在身體怎麽樣了?”


    “還好。”


    許易沉已經有點不耐煩了,看在這個小外甥剛被找回來的份上,才勉強應付著。


    他眼神輕瞥,想示意身側的許虞禮快些把許言昭帶走。


    有點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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