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渡塵那仿若能穿透靈魂的冰冷目光緊緊注視下,顧元池隻覺話語被硬生生地堵在嗓子眼兒。


    他心裏清楚,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確實過激了些。


    那兩人的冷嘲熱諷,說實話,還真不足以讓他怒不可遏。


    畢竟在這無數個小世界的摸爬滾打中,他早已經曆了太多的惡語相向,相較而言,今日這一兩句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其殺傷力對他而言實在有限。


    說起來,也隻能怪這兩人運氣太差,恰逢他心中正琢磨著要檢驗一番近些日子的成果。


    一開始,他不過是想稍微懲戒一下,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讓他們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可誰能想到,打著打著竟上了頭,一時之間竟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手腳。


    不過話說回來,這兩人平日裏在門派中也沒少仗勢欺人,品行著實算不上端正,如今挨了這頓打,也算是罪有應得,並不冤枉。


    隻是,在這混亂之際,被身為一峰之主兼自己師尊的賀渡塵撞了個正著,目睹了這般場景,顧元池的心裏難免有些發虛。


    他偷偷抬眼瞄向賀渡塵,隻見對方眉頭微皺。


    顧元池趕忙低下頭,心中暗自思忖著該如何應對這一棘手的局麵,怎樣才能在賀渡塵麵前減輕自己的過錯。


    賀渡塵漠然的看著顧元池,眼底沉得駭人。


    老樣子,他在顧元池身上留了道神識,本意是保障顧元池身體無恙,怕對方承受不住,卻意外的看到這麽一幕……


    這和他往日所了解的小徒弟可謂是大相徑庭。


    .........


    “師尊是覺得弟子做錯了嗎?”


    聽到這帶著詰問的話語,賀渡塵眉梢微微一蹙,那褶皺裏似藏著幾分無奈與被頂撞的不悅。


    他本意並非如此,隻是這徒兒的脾性,實在是讓他有些頭疼。


    賀渡塵輕抿薄唇,片刻後,冷冷開口:“他們對你出言不遜,自是有錯在先,然青雲派的懲戒堂亦非無用之物,豈容你私自報複。”


    言罷,他心中暗自思忖,這孩子,怎就如此莽撞行事,全然不顧門派規矩。


    吾日三省吾身,吾沒錯。


    可顧元池麵上仍保持著恭謹,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師尊所言極是,弟子知錯了。”


    賀渡塵瞧著他這副模樣,心底一聲輕歎,終是放緩了語氣:“若人人皆似你這般任性妄為,青雲派將如何立威於眾,又該如何自處?”


    顧元池明白此中道理,也甘願認罰。


    賀渡塵覺得有必要讓這初入門的小徒弟知曉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又道:“你可清楚,若那二人前往懲戒堂狀告你欺辱同門,你當如何應對?”


    顧元池眼神開始閃爍,似有幾分心虛。


    他乖順地垂著頭,可嘴裏吐出的話卻不是那麽乖巧了:“我已給那兩人下了閉口訣……他們無法言說此事。”


    賀渡塵猛地深吸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他簡直要被這徒兒氣笑了:“……你做事倒是滴水不漏,周全得很啊!為師可還未傳授你此等法術吧?”


    顧元池麵不改色,毫無心虛之意:“這兩日弟子閑來無事,便前往藏經閣翻閱典籍,自行琢磨領悟而來。”


    實則他是在說謊,顧元池自己都已忘卻是在哪個小世界裏習得此術。


    賀渡塵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剛收的小徒兒,暗自思忖,自己真是瞎了眼,原以為是個天真無邪、爛漫純粹的少年郎。


    如今看來,卻似是個隱藏在人畜無害表象下,行事狠辣、肆意妄為之人。


    瞧他方才動手之時,極少運用靈力,大抵是因筋脈才剛拓寬之故,可所用招式,皆是招招直擊要害、凶狠淩厲。


    這般打法,絕非在俗世中安穩成長的少年所能使出,此子背後,定有諸多不為人知之事。


    更何況這人簡直是個慣犯,謹慎至極,事後威脅不算,還知道給那兩人“徹底封口”。


    賀渡塵有些頭疼,他用靈力勘探一番顧元池的識海。


    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什麽異樣。


    除了……毫不抵抗的對自己敞開這一點。


    賀渡塵垂下眉眼不再去看顧元池,他低聲警戒一句:“念在你是初犯,且是那二人冒犯在前,此次便饒過你了,若有下次……”


    嗯……不罰他嗎?


    顧元池記得原劇情裏這人最是鐵麵無私不過了。


    他這次對自己網開一麵,肯定是因為……


    主角攻人設崩的也太厲害了!


    現在都開始徇私了!


    但先不管那麽多了,能不挨罰當然再好不過了!


    顧元池連忙應聲:“多謝師尊,弟子必然謹記於心。”


    賀渡塵凝視著眼前之人,顧元池那狹長的雙眸宛如深邃的幽潭,波光瀲灩間似有繁星墜落,熠熠生輝,正滿含期待與討好地凝望著自己。


    這目光竟似有實質,讓賀渡塵的心湖泛起一絲漣漪。


    有些不自在地迅速移開視線,長睫垂下,掩住了眼中的那一抹慌亂。


    沉默片刻後,他的薄唇輕啟,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回去吧。”


    顧元池聽聞此言,心中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算是躲過了今日的難關。


    他心裏清楚,這次能僥幸逃脫,純粹是運氣使然。


    他默默告誡自己,日後必須得更加刻苦修煉,否則,若是再被賀渡塵撞個正著,還不知道會麵臨怎樣的局麵。


    要不然下次被賀渡塵看見的還不知道是什麽……


    畢竟,賀渡塵仿佛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這簡直就像在他身上偷偷安置了一個無形的攝像頭。


    顧元池聽話的緩緩轉身,衣袂隨風輕輕飄動。


    而此時,賀渡塵卻仿若被定在了原地一般,雙腳猶如生根,未曾挪動分毫。


    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顧元池離去的背影,眼神中交織著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疑惑,還有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舍。


    晚風吹拂,他的發絲肆意飛舞,思緒也漸漸飄遠,久久難以平靜。


    良久,賀渡塵足尖輕點,轉瞬離開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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