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卿卿……”


    這簡單的三個字,偏生像是在他嘴裏滾過了好幾圈才不舍的吐出來一般。


    顧元池看著胡卿卿唇角勾起,微微而笑,笑容清冷淡然,如霜雪之花悄然綻放。


    這邊胡母見著女兒一直未曾追上來,隔著一段距離就朝著胡卿卿招手喚她過去。


    胡卿卿連忙向顧元池福了福身。


    “多謝公子了。”


    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母親身側。


    這邊顧元池一直目送胡卿卿離開,眼中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有意思的……小姑娘。


    “阿姐還真就說對了,這裏求姻緣確實是靈驗的很。”


    顧元池側了側身子,對身旁的仆從吩咐了一句。


    “小武,你去打聽一下,方才那位是哪家的小姐。”


    ——


    若是早些日子來,當真是求來的好姻緣。


    這句話猶如魔咒一般,在胡卿卿入宮以後便三五不時的往外冒。


    華美的宮殿中,麗貴妃慵懶地倚在錦榻之上。


    她身著一襲流彩霓裳,雲鬢高挽,珠翠搖曳。


    一隻纖纖玉手輕輕托起精致的茶盞,皓腕如雪,與那細膩的瓷質相映成輝。


    她微微垂眸,凝視著盞中澄澈的茶湯,那一抹琥珀色在光線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當真是好茶。


    她這位皇帝表哥實在是大方得很。


    然後,美人抬腕將泡好的茶擱在案幾上,再不去看。


    “不是說,鎮北侯家的小郡主一入宮就被封為了元妃?閑著也是閑著,那就……擺駕清漪閣吧。”


    這宮裏的日子煩悶得很,要是再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那可能真就要發黴了吧 。


    元妃,不過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她比我還好上一些,聽說還有一個雙生弟弟,好歹著是有個伴的,而我……什麽都沒有了。


    但我該是皇後的,我必須是皇後才行。


    這一路上,她都在這麽對自己說。


    身旁的小宮女輕輕掀起清漪閣內室的簾子,麗貴妃身姿婀娜,娉娉嫋嫋地踏入室內。


    她微微抬起那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子,帶著好奇與期待,想要看看這位元妃究竟長得何種模樣。


    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元妃的臉上時,胡卿卿瞬間愣住了,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硬無比。


    她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隻覺得有一朵煙花忽然從腦海裏炸開,劈裏啪啦,炸得她頭暈目眩,眼前金星亂冒。


    “你……”


    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


    不對,這不是他……


    雙生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胡卿卿定了定心神,收斂好神情,蓮步輕挪,就走到了顧慕深身旁,輕輕的攙扶起顧慕深尚且行著禮的身子。


    “元妃妹妹快些起來吧。想來你我也是有緣,我一見著你,心中就覺得歡喜得很!”


    是真的,一見著你……就心生歡喜。


    後來,胡卿卿就像是在清漪閣生了根一樣,三天兩頭的往這裏跑,簡直是想住在這了。


    她想和顧慕深親近,想看到這張臉上露出笑靨,想看這雙含情眼盛滿星光。


    他可真好看啊……


    但往往事與願違,顧慕深一日一日的與她愈發的親近,臉上的笑容也未曾少過,但顧慕深還是一日一日的消瘦了下去。


    她並不歡喜。


    她不喜歡這裏!


    但沒辦法啊,我也不喜歡這裏……


    ——


    胡卿卿半伏在榻上,死死的握著那雙纖細蒼白的手。


    “你不要嚇我……慕深,你別嚇我!”


    一顆淚珠悄然滑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那淚珠似珍珠般圓潤,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她微微顫抖著,貝齒輕咬下唇,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波瀾。淚水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滾落。那模樣,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慕深,你不要走……”


    榻上的女子麵容蒼白,卻依舊難掩風華。


    顧慕深孱弱地躺在雕花檀木床上,麵色蒼白如紙。一頭烏發鬆散地鋪在枕上。


    她的眼眸半闔著,眼神迷離而空洞,往日的光彩已然消逝不見。


    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似在訴說著內心的痛苦。朱唇失了血色,幹燥而蒼白。


    身上蓋著的錦被也顯得那樣沉重,仿佛要將她瘦弱的身軀壓垮。她時不時地輕咳幾聲,每一聲都帶著無盡的虛弱與疲憊。


    一隻玉手無力地搭在床邊,纖細的手指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折斷。她微微喘息著,氣息微弱而紊亂。


    她撐起力氣握了握被胡卿卿抓著的那隻手。


    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動:“卿卿,我早就知道你的,阿池跟我提過你……”


    她好像又聽見了,“阿姐,我今天碰見了一個姑娘……”


    顧慕深合上了眼,臉上掛了一抹笑,帶著釋然和歡喜。


    “慕深……你醒一醒。”


    ——


    今日是元妃的殯禮,胡卿卿去了,在那裏呆呆的站了一會兒,看身旁一圈認不清的人在那裏哭哭啼啼。


    她有些不耐,自己煩躁的厲害,就先一步離開了。


    外麵天冷的厲害。


    天地之間,一片靜謐,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


    一個身影撐著傘一步一步的向著清漪閣而來。


    那人身穿一襲白色長衫,衣角隨著他的走動而輕輕擺動,仿佛在風中搖曳生姿。


    他的頭發如墨般漆黑,隨意地散落在肩上,與他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兩人之間隔著好長一段路,但隻一眼,胡卿卿就從雪幕中認出了他。


    也是……他也該入宮吊唁的。


    穿的好單薄啊……


    他不冷嗎?


    胡卿卿輕輕偏了偏頭,將懷中那精致小巧的手爐小心翼翼地塞進身旁小丫鬟的手中,並壓低聲音輕聲囑咐道:“快些去吧,把手爐送給那位公子。”


    小丫鬟驚訝地抬起頭來,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疑惑和不解。然而,她僅僅遲疑了一瞬間便迅速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著指定的方向走去。


    隨著小丫鬟的離去,胡卿卿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淡淡的擔憂。


    胡卿卿看到那人收下了,隔著這片雪,向她微微福了福身。


    他沒再往這裏走,就在原地站著。


    胡卿卿也沒動,既不朝他走過去也不朝他近前來。


    她隻是站了一小會兒,然後轉過身,繼續走回去。


    該回宮了……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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