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處機問道:“林掌門,以你現在的武功,能否以指力在石上刻字?”


    林煥點頭。


    丘處機笑道:“厲害!不過在先師生前,他卻是辦不到的。林女俠以化石丹贏得賭約,心中對先師自是情深一片,然而情深緣淺,世間事,半點不由人。”


    梅超風看了一會兒刻字,開口道:“既是先人所刻,為何後半段是我師父的字跡?”


    “哈哈,這就是我讓梅長老一起來看的原因了。那時林女俠逝世已久,某日令師黃島主到終南山拜訪先師,先師將此疑惑說出,黃島主看出異樣,配好化石丹,在林女俠的刻字後麵又補上一段話。”


    林煥也發現了兩段刻字的筆跡不一樣,他熟知林朝英的筆跡,卻沒料到後麵竟是黃藥師所刻。


    而梅超風對師父的字跡同樣了然,一眼便認了出來。


    “子房誌亡秦……造物不輕付,好一句造物不輕付。”林煥說罷,呆呆望著石刻出神。


    石刻的後半段是黃藥師恭維王重陽的話,是說重陽真人以大毅力出家,創立全真教。


    “丘道長,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在此好好了解一下重陽真人的生平功績。”林煥雖然收起對全真教的敵意,然而親眼看到師父的刻字,忍不住脫口而出又是一句嘲諷。


    丘處機不以為忤,林煥對他們的態度,幾十年來何曾有幾句好話,不奢望兩方親密無間,隻要不刻意針對,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丘處機離開以後,林煥忍不住伸手摸向大石,這一筆一劃,代表的都是師父對王重陽的心意,哪怕是使詐也要贏了賭約,她……


    梅超風道:“你知道我師父曾經來過終南山嗎?”


    “不知,那應該是華山論劍之後的事了,我當時在中都。”


    梅超風喃喃道:“我倒是羨慕尊師,敢愛敢恨。”


    “師父不是個糾纏不清的人,知道王重陽寧願出家也不肯與她在一起,當即進入古墓,此後到死都沒再見王重陽一麵。”


    “生離死別。”梅超風想起了華箏。


    林煥聽完梅超風這句話,忽然轉頭看她,眼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幹什麽?”


    “我……好像……”林煥微微搖頭,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想到一些……算了,沒想明白,先不說了。”


    “還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林煥道:“人生來就有許許多多的困惑,想不通就是我師父那樣,把自己熬到油盡燈枯。想太通透也不行,就像我那個師侄,活著沒什麽不開心,也不懼怕死亡,感覺沒滋沒味的。”


    “都說要放下才能得大自在。”


    “我放不下。”林煥的語氣斬釘截鐵。


    梅超風沒再說話,二人望著石刻各自陷入沉思,山風獵獵,吹起衣擺輕輕飛舞。


    直到太陽下山,天色完全昏暗,林煥開口道:“風大,回去吧。”


    “你不打算留下什麽?”梅超風往石刻上看。


    “嗯……”林煥繞到大石背麵,以指力寫下一行字:悟已往之不諫。


    “下一句你來寫。”林煥招呼梅超風。


    梅超風一步邁出,看完後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郭靖寫的,你不像是那種會後悔的人啊。”


    “那你可錯了,我平生有兩大憾事……”


    梅超風伸手,在那句詩詞下方另起一行:知來者之可追。


    然後她才問道:“什麽憾事?”


    “不告訴你!這塊石頭,一麵是你我二人的恩師所刻,另一麵是我們倆,倒是很值得留念。”


    他們現在的功力當世無可匹敵,在石上寫字輕輕鬆鬆,並不需要化石丹。


    “你有沒有後悔過?”林煥突然問道。


    “背叛師門,盜經離島……”梅超風停頓片刻,決然道:“我從不後悔!”


    林煥斟酌道:“倘若,你能回到年少的時候,你會怎麽做?”


    “人死不能複生,時間不可逆轉,我回不到過去。”


    “就是隨便說說,閑聊嘛。”


    梅超風道:“那要看我還記得什麽,若是什麽都不知道,回到過去有什麽用,不過是再走一次已經走過的路。”


    “假使你全都記得。”


    “這樣啊,那一定要改變一些事情,比如我父母的死。然後奉養雙親……”


    林煥聽她說了一會兒,忽然打斷她,皺眉道:“桃花島呢?你不想回桃花島?”


    “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幹嘛還回去?”


    林煥道:“那你和陳……你不就當不成陳夫人了?”


    如此指向性強烈的問話讓梅超風徹底沉默下來。


    林煥也倔,她不回答,他就不說話。


    兩人僵持良久,從暗夜一直到破曉。


    還是梅超風先開口道:“是否拜入桃花島,和我當不當陳夫人,並無半點關係。”


    “哈哈,倒也是!”林煥開懷大笑。


    “這些假設,做做夢,幻想一下就好。”


    “是呢。”林煥應聲,抬頭看向天邊那一抹魚肚白,他們在山頂吹了整整一夜的冷風。


    梅超風道:“這回不用睡了,等著看比鬥吧。”


    “啊,我已經想明白之前想不通的事,但我反悔了,不想跟你說。”


    “隨便你。”梅超風連原因都沒問。


    “看日出吧。”林煥倚坐在大石旁,對梅超風招招手。


    二人席地而坐,看太陽慢慢爬上來。


    “終南山的日出沒有華山的好看,東峰朝陽峰看日出是人間一絕,你還記不記得,二次華山論劍之後你要離開,我們就是在那裏分別。”


    梅超風沒說話,她背靠在大石上,精神越來越困乏。


    林煥等了一會兒,轉頭看梅超風,她已經閉上眼睛,呼吸均勻。


    “以前啊,我懷著報恩的念頭,一門心思恢複傷勢,恢複法力,所求不過是想再見師父一麵,當然啦,這一點到什麽時候都不會變。”


    林煥攬過身邊的女人,將她靠在自己肩上,繼續道:“我救你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無聊,當宥王的那些年,我一個人在中都,沒有人說話,你瞎了,在你麵前我不用偽裝。”


    “我把你當成貓貓狗狗,想不起來就擱置,想起來就胡亂用藥,根本沒有認真對待你的眼傷,就任由你在肮髒的地洞裏住了十二年!嘿嘿,十二年啊……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庸醫,很可惡對不對……”


    沒有回應。


    林煥沉沉歎氣,他用法術讓梅超風昏睡,她根本什麽都聽不到。


    “這些日子以來,我所有的不對勁都是因為我……我好像喜歡你。”


    然後林煥快速改口:“不是好像,就是喜歡。”


    他望著沉睡的女人,一字一句重複道:“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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