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意對內對外的表現,一直以來,是溫柔弱小的小姑娘。被洛川欺負了,也隻是哭哭而已,並沒有咬牙切齒的說過什麽狠話。如今身陷囹圄,倒是一副你最好不要動我的強硬。


    榮帆見問不出什麽,拿她一時倒也沒有辦法。又不好親自上手對一個小丫頭怎麽著。隻能恨恨地甩手離開。


    書意不敢睡覺,她怕睡夢裏,有人對她不利,強撐的精神的結果就是現在腦子混沌不堪。


    “娘,她怎麽了?是昏迷了嗎?”先前聽到的那個女聲又出現在耳邊。書意被蒙著雙眼,看不見,索性就沒動,順著這個女聲說的話裝昏迷。


    一隻略帶涼意的手摸上她的臉,似乎在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昏迷了。這冰涼滑膩的觸覺,讓書意從心底感到惡心。


    “應該是暈過去了!”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響起。


    “娘,人是綁來了,但什麽都問不出。總不好一直養著吧?萬一被她姐給找到了,以她姐的性子,不得滅了我們所有人?”年輕的女聲帶著擔憂問道。


    年老的女聲一口的滿不在乎:“怕什麽?且不說她姐找不找的到人。就算找到了又怎麽樣?王法之下,還能殺我們不成。到時候就說是收留,咬死了不是綁架。我們又沒虐待這丫頭。”


    “娘,她看著臉色不是很好,要不我們找個大夫過來給她瞧瞧?”年輕的女聲提議。


    年紀大的沒做聲,隻是上手又推又扯書意的臉皮,試圖喚醒對方。臉皮傳來的撕扯疼痛感,讓書意也不好繼續再裝下去,再裝下去,就顯得假了。


    書意假裝被痛醒,呻吟地轉醒,抬起裹著黑布的臉,柔弱地問道:“要多少錢都可以開價,我姐姐會來贖我得,隻求你們能放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丫頭,你看看,你看看。剛才對你爹什麽態度,現在對著我們又是什麽態度?這人就不值得你同情心泛濫!”年老的氣憤不已。原來剛才榮帆問話的時候,這母女兩個就在邊上。那麽這二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岑氏和榮卿敏。


    書意這下心裏一驚,被揭破的窘迫感沒能控製的住,浮上了麵龐,到底年輕啊!


    “你們到底是誰?和我有什麽仇?還是要對付我姐姐?”書意也不裝了,疾言厲色喝問,氣勢上倒有點梓婋的樣子。


    岑氏輕笑一聲,帶著不屑和輕視:“你老實回答了剛才我當家的三個問題,我們自然會放了你。不然……”威脅之意,毫不掩飾。


    書意心道算了,有本事就殺了我,豁出這條命去,也不能給姐姐帶去麻煩。隻是可憐腹中孩兒,可能得陪著她這個不中用的母親上路了。


    “綁我的原因也不告訴我,你們是誰,也鬼鬼祟祟的隱瞞著,跟個邪祟似的,還跟我問這問那?你覺得我是個傻子嗎?要殺要剮,你看著辦!提的那些問題,我一概不知。”書意說的義無反顧,一副慷慨赴死的感覺。


    岑氏和榮卿敏聽了書意的慷慨成詞,互相看看,都覺得書意這個邏輯真的是神了!!!我們都綁了你了,還會這麽主動客氣地告訴你綁匪是什麽人嗎?這丫頭的邏輯有點神經了。殊不知,這是書意故意為之,想激怒她們,要是能殺了她,於書意來說也是個解脫;若是能激出點破綻來,也好有下一步的應對。不然現在等於是盲人摸象,全無方向。


    岑氏從小在繞水山莊得寵慣了,性子在出嫁前最是嬌慣不饒人。後來嫁了人,頭幾年性子難改,在榮家當家主母,也是榮帆的生母手上,是吃過大虧的。好在榮帆護妻,又有耐心調教,漸漸的,岑氏收斂了性子,變成了現在人前溫婉賢淑的樣子。其實骨子裏的驕矜從未退怯。在她看來,書意即便是榮家的女兒,那也是庶子的女兒。自古以來,庶子在嫡子麵前,等同於奴婢。那庶子的女兒就是奴婢生下的小奴婢。一個小奴婢還敢跟她叫板,不是倒反天罡嗎?到底是在尼姑庵裏長大的,沒有父母教養的東西。於是岑氏對書意上手就是一個耳光:“反了你個死丫頭!給你臉不要臉,非得逼我用粗是吧!我......”


    榮卿敏立馬將岑氏的手攔住:“娘,娘,別這樣。你消消氣。言梓婋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道。萬一我們真的傷了她,言梓婋不會放過我們的。除非我們將這丫頭做幹淨了,不然屆時我們真的沒有活路了。”


    岑氏甩開榮卿敏的手氣道:“你怕那個冒牌貨,我才不怕!不過是岑氏的義女,和我這個當嫡女養的能比?再說,你表舅媽有的是手段。害怕她言梓婋上天不成......”


    榮卿敏一直知道母親性子急躁,卻萬萬沒想到她能在書意的“神邏輯”下,自曝身份。卿敏都來不及阻攔,岑氏已經將自己的身份竹筒倒豆子似的給交代了。榮卿敏趕緊拉著岑氏要離開:“娘,你胡說什麽啊!你先跟我走吧!”卿敏急的麵容都扭曲了,但是岑氏還不自知。


    在卿敏的拖拽下,岑氏不僅沒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身份,還不肯走,還想要再好好審審書意。書意蜷縮在角落裏,雙手抱住雙腳,整個人成防衛狀態,一聲不作。等到岑氏母女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書意才緩緩抬起頭,覆住雙眼的黑布印出兩塊濡濕。


    原來是榮家的!原來是榮家的!兜兜轉轉,從城門口逃脫,還是被榮家的抓來了。書意想到自己一家的悲劇,是因著榮家才發生的,這胸口的疼和恨如同巨浪般,波濤洶湧而來,衝擊的她心胸震蕩,腦子嗡鳴。


    哭了一陣,發泄了情緒後,書意逐漸冷靜下來。她開始做自我心理建設。她想,若是今日被綁的是梓婋,或者是書語,她們會怎麽做?是自暴自棄,還是積極自救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是想盡了辦法自救啊!


    書意,你可不要拖幾位姐姐的後腿,姐姐們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你可以的!


    於是書意開始試著掙脫捆綁手腳的繩索。這個繩子捆紮的很嚴實,在書意不懈的努力下,很快手腕處的皮被磨掉了,鮮血染紅了麻繩,滴落在地麵。劇烈的疼痛,因著雙眼被蒙住,痛感加劇。她一邊哭一邊掙紮,始終沒有放棄。


    也不知道磨了多久,可能是鮮血的潤滑,可能是書意的力道使對了,結實的繩結終於有了鬆動。再使勁搓了幾下,繩子滑落地麵,書意趕緊摘下眼前的黑布,顧不得鮮血淋漓的雙手,趕緊解開了腳上的繩子。


    觀察了四周後,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她將一張椅子挪到她剛才窩著的角落,又將鋪板上的被子扯下來,罩在椅子上,偽裝成她披著被子在睡覺的樣子,然後躡手躡腳地朝門外走去。


    半個時辰後,一個小廝端著一個托盤過來送飯,乍一眼看,書意披著被子在睡覺,就利索裏將裝著一碗白米飯的托盤粗魯地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走。走出門口時,他突然覺得不對勁,雙手立馬從關門轉變為猛然拉開。疾步至被子跟前,上手一扯,被子落下後,一張椅子出現在眼簾。小廝頓時一身白毛汗,驚恐地後退幾步,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完蛋,這人是逃了啊!


    不敢耽誤時間的小廝,連滾帶爬的往門外衝去,一邊跑一邊喊:“不好了,人逃了,人逃了!”


    一時間,在園子裏各處巡邏值夜的家仆都往小廝身邊湧來,黑幕之下,數盞燈籠極速漂浮在空中,向一個地方集中。榮帆和岑氏身披厚厚的大氅,顯然還未就寢,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眾人進屋檢查了現場,榮帆氣的腦子冒煙,甩手就是一個巴掌,將剛才發現書意不見了的小廝扇的撲倒在地:“沒用的東西,一個丫頭都看不住!要你們何用!”


    小廝掙紮著起身跪好,一邊的臉頰肉眼可見的腫起,疼痛讓他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溢了出來,但還是咬著牙沒敢哭出聲來。榮帆自詡讀書人,平時嘴裏說的最多的就是仁義禮智信,寬厚待人,心懷慈悲。但其實背地裏,在對待下人家仆,他嚴厲異常,稍有不對,就會杖責打罵,驅逐出去或者賣掉都是輕的,要是火上來了,當場打死都是常見的。


    各位看官,肯定要問,雖然仆人賣身至榮家,但到底是一條性命,隨意打殺,難道官府不管嗎?這就是榮帆的聰明之處了,他家用的家仆,全是簽的死契。死契之下,哪有什麽人命大過天,而是主家的心情大過天。


    所以這個小廝即便嘴巴被扇裂了,他都不敢吱一聲,就怕進一步惹怒了榮帆,當場被打死。


    “府上各門都有人看守,陌生人不得隨意進出。這丫頭保準還在府裏,叫人搜全府。”岑氏拉住暴怒的丈夫,安撫他的情緒,“當下要緊的是趕緊找到人,不能讓她逃出去。其餘的話,等找到人再說。”


    榮帆知道輕重,他明白岑氏說的意思,若是書意逃出去了,言梓婋那邊肯定會進行報複:“夫人說的對。你,你,還有你,帶著所有家丁,給我去找,把這府裏給我翻個底朝天,也得將人搜出來。”


    於是,原本安靜的榮宅立馬就熱鬧了起來。家丁將整個榮宅裏裏外外都搜了一遍,愣是沒找到書意。


    榮帆和岑氏就坐在關押書意的房間裏等消息,左等不來,又等不來。榮帆心知,這是人是沒有找到。扣著茶碗蓋的手,因著怒氣抖動起來,茶盞的蓋子和盞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這書意去哪裏了呢?


    書意剛才摸出門去,榮宅她並不熟悉,隻能憑著感覺隨便走。她不敢走主路,都是摸著石徑假山,左避右閃地前進。也是老天爺保佑,給她摸到了運送夜香的角門,一輛準備倒夜香的驢車正停在角門處,且無人看守。書意先是試著去開角門,門被鎖著,無法,她隻好將目光轉向了驢車。


    書意爬上驢車,揭開夜香桶的蓋子,裏麵暫時什麽都沒有,於是就心一橫,踏進了夜香桶。


    搜查的家丁很快就摸到此處角門。帶頭的是榮帆宅內管理一部分家丁的小管事,名叫榮水才,在榮帆麵前還算的臉。他帶著人氣勢洶洶地到了角門處,看到這裏無人值守,頓時大罵:“這裏看門值夜的呢?人呢?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竟然還敢擅離職守!把今日當值的給我叫過來,我不把他豬腦袋打出狗腦袋來,老子就不姓榮!”


    榮水才罵完,正在不遠處廊下裹著被子的值守連滾帶爬地過了來。人一到榮水才跟前,就一股衝天的酒臭,說話還大舌頭:“嘿嘿,嘿嘿,是水才老爺,小的小的給你見禮了。”說著歪歪扭扭地給榮水才磕了一個頭,因為醉酒,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遲遲磕不響、也起不來。


    “我去你媽的!”榮水才一腳踹過去,把值夜的酒給踹醒了一半,加上夜風這麽一吹,值夜的可算是清醒了,立馬爬起來抱住榮水才的腿道:“才爺,才爺,小的知錯了,你饒小的一命吧!”


    榮水才薅住值夜人的頭發,上手拍拍他的臉:“老子問你,有沒有一個小姑娘從這裏出府去?”


    值夜的嚇的直哆嗦,雙手擺的都要出重影了,嘴上更是不停地否認:“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小的今晚喝酒前,是將這個角門鎖上的,沒有我的鑰匙,沒人能打得開。不信的話,你看!”說著一手指過去。


    榮水才甩開值夜的人,上前去檢查角門上的鎖鏈,發現這個鎖鏈有很粗,有嬰兒手臂那般直徑,掛上麵的鎖頭也是十分的巨大沉重,若是沒有鑰匙,一般人絕對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弄開。況且,這鎖鏈和鎖頭上也沒有被撬的痕跡。


    榮水才放下鎖頭,皺眉想了想,一眼看到了停在門口處的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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