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言府,早早的就開始熱鬧了起來,陳氏作為當家主母,即便是身子不爽利,也得強撐著天不亮就起身開始調動人手籌備宴席。


    “娘,你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強撐了。方媽媽跟著你這麽多年了,也是有經驗的,你交代給她,讓她來布置吧!”梓昭也早早的起身,跟在陳氏身邊。他見陳氏瘦的厲害,麵色枯黃,著實心疼壞了。


    陳氏喝了一盅方媽媽端上來的參茶,嘴巴裏的苦澀味久久不能散去:“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應天府哪家辦大事,不是主母出麵主持。除非有不得已的緣由,才會由差不多身份的人代為主持。我們言府雖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是有頭有臉的,若是讓陪房媽媽操持,傳出去,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外人定然會說言府沒規矩,主子不像不像主子,奴仆不像奴仆。日後給你們幾個說親,都說不上好人家。”


    梓昭知道母親說的有道理,但是看到陳氏這強撐的樣子,心中的滋味也是百轉千回。陳氏今日穿的是去年的舊衣。今年事情一件接一件,她都沒心思重製冬衣。梓昭清楚地記得,陳氏今日的大襖子去年穿在身上服帖合身,端莊大方。今日穿在身上,空蕩蕩的,一點都撐不起來,可見陳氏這一年來,瘦了多少。


    陳氏見梓昭站在身邊不說話了,就上手抓了抓兒子的衣服:“你怎麽穿這麽少?天寒地凍的,可別在著了風寒。快回去穿些厚的。照顧的你丫鬟婆子呢?怎麽也不提點一些大少爺?”陳氏的說到後麵的聲音不由地帶上了怒氣。


    跟在梓昭身邊的小廝戰戰兢兢地站出來要回話,被梓昭伸手一攔,小廝沒敢冒頭。梓昭握住陳氏的手道:“娘,你別生氣。我不冷,你看,我這裏麵是大毛的,我的手也是熱的。來的時候也用了一碗粳米粥,吃的熱乎呢!”


    陳氏回握住兒子的手,的確暖烘烘的,跟個暖手爐一樣,這才放下了心,看了那個要站出來的小廝道:“這孩子眼生的很,你身邊什麽時候多了這個麽一個人?”


    梓昭側過身,狀似不經意地將那人遮住,道:“他原是在大帳房伺候各大掌櫃茶水的,我在那邊學了幾日,覺得這孩子挺懂事機靈的,就調在身邊用了。”


    陳氏聞言想說什麽,被梓昭接下來的話給岔開了:“娘,你還是要好好保養,你看你的手,都沒什麽肉。”


    陳氏從兒子手裏抽出手掌,團進暖手套裏,笑著對方媽媽道:“不容易,總算會體貼人了。”


    方媽媽陪笑道:“大少爺到底是長大了,肯定比以前更懂事。”


    主仆三人氣氛不錯,陳氏臉上也難得出現了極為舒心的笑容。


    “太太,大姑娘來了!”大丫鬟打起門簾,將梓娀請了進來。


    “娘!”梓娀裹著厚厚的大氅,進來時,一陣寒風也跟了進來。


    陳氏趕緊對她招手道:“快來這邊,這邊炭火旺。”


    梓娀依言坐到陳氏身邊:“哥哥,你來的好早,我還以為我已經夠早的呢?”


    陳氏直接道:“你哥哥也不算早,外頭等著分配任務的半夜就在二門外候著等叫人了。”


    方媽媽及時將一杯熱水遞到梓娀手裏:“大小姐,來,暖暖身子。你用了飯嗎?沒用的話,這邊小廚房剛送了糕點來,可以墊墊肚子。”


    梓娀接過茶杯,喝了一口:“不用操心了,方媽媽,我用過飯了。”


    陳氏對方媽媽道:“時間差不多了,你按照我們昨天商量的名單去叫人,一批一批進來。”


    “是!”方媽媽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名冊就出去了。


    陳氏對梓昭和梓娀道:“今日你們跟在我身邊,好好看,好好學。昭兒以後是要主外的,但是內院的事也不能不知道;娀兒,娀兒不管日後你的婚事如何,到了夫家還是要當家管家的,這些都是必須會的。”


    梓昭見陳氏提到梓娀的婚事,就問道:“娘,梓娀的婚事?”


    陳氏臉色霎時有點不好看,但還是說出了梓婋拋來橄欖枝的事。


    梓昭鼻子裏哼氣:“她有這麽好心?”


    梓娀聽了陳氏的話,麵無表情,心中卻是波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陳氏歎口氣道:“不管她是什麽心思,至少,你妹妹不會被耿氏連累,我們言家也能全身而退。這已然是幸運的不能再幸運的事了。”


    梓昭惡狠狠地道:“別以為她救了言府上下,我就會感激她。我這條腿,我還記著呢!今日她來參加壽宴,我定要叫她好看!”


    “昭兒!”“哥哥!”陳氏和梓娀同時出聲,前者帶著擔憂,是怕兒子再次吃虧,後者是帶著不滿,覺得梓昭不知感恩。梓昭將二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擺擺手道:“你們放心,我不會莽撞的。獵物得圈起來殺,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梓娀還想說什麽的時候,方媽媽帶著四個老婆子進來了。梓娀見外人入內,就不好再多說什麽,隻是一直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梓昭。梓昭呢,是一點都沒體會到妹妹的意思。


    陳氏輕咳一聲,開始對站在下首的四個老婆子布置任務:“旁的話也不多說了。你們都是這府裏的老人,知道每逢大事該做什麽要做什麽的章程。我也不求你們能做到人人滿意,隻要不給我出錯就行。”


    為首的一個是一直管理後院廚房買菜配菜的,她的男人是言氏名下胭脂鋪的一個二掌櫃,娘家姓保,夫家姓何,大夥兒一直喊她荷包嬸。她進府也有三十年了,資曆老,經驗足,管理廚房,一直以來賬目清楚,無有紕漏。今日言府為老太爺辦壽宴,她帶著廚房的一幹主廚、幫廚、打雜的已經早早的籌備好了菜單,也和陳氏匯報了幾回,將菜單改了又改,如今就等著上桌了。


    荷包嬸恭敬地道:“夫人放心,我們四個都是做慣了的,必定不給夫人丟臉。”其餘三人也跟著諾諾應聲。


    陳氏點頭道:“我是放心的。隻不過,老太爺多年不喜舉辦壽宴,今年難得同意老爺和我給他盡盡孝心,我還是得吩咐你們幾句才定心。”


    “應該的,應該的!”四人齊齊點頭稱是。


    陳氏下巴對方媽媽一抬,方媽媽會意,將提早準備好的對牌鑰匙端出來。陳氏繼續道:“今日客人不多,都是本家親戚。荷包嬸,你掌管廚房,食材的清點和烹製,我就不說了,想必你是得心應手。主要是碗筷碟子的領用和回收,你要仔細點,雖說碗筷碟子一個兩個的不值多少錢。但是積少成多,不當心的、見小利而亡大義的、粗心的比比皆是。要是上錯了碗碟,那丟人可就大發了。”


    荷包嬸立馬下了軍令狀:“夫人放心,這方麵,我肯定會親自盯著,絕對不出半點錯。若是有問題,老婆子甘願受罰。”


    陳氏對方媽媽使了個眼色,方媽媽就將對牌鑰匙交給了荷包嬸,並在領對牌的冊子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陳氏繼續道:“嗯,既如此,這碗碟的庫房對牌我就交予你,你根據菜品的種類,去找庫房的言斌領,所領之物登記造冊,你留一份,言斌留一份。壽宴結束後,雙方到我這裏當場核對,若有損壞丟失,你們二人不僅要各自描賠,還得罰薪俸。可記住了?”


    荷包嬸略微彎腰垂首,雙手恭敬地接過對牌,領命而去。


    剩下的三位老婆子,一位是管理擺件瓷器家具的,一位是管理桌椅板凳的,還有一位是管理點心茶水的。陳氏分別和這三位細細地交待一番,說清任務分配和利害關係後,均簽字領牌離開。


    陳氏打發走四位老婆子後,又喝了一碗參茶,緩了緩精神頭後,對梓昭和梓娀道:“內院事務多而繁雜,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看著簡單,其實管理起來千頭萬緒。若是什麽都抓在自己手裏,親自去盯,那自己即便日夜不睡,也管不好。你們得學會用人,至於用什麽人,怎麽用,這個裏麵門道就深了。你們先跟著我看,自己心裏也要想,等過了今日,我會考校你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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