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錦衣衛總指揮使紀逍,永樂十二年的二甲十五名,有文采,不過武藝比文采更勝一籌。外放做地方官,不得誌,連續幾年政績考核不通過後,直接辭官投身錦衣衛了。這種經曆,放眼整個大明朝,都是獨一無二的一份。更加令人驚奇的是,這人錦衣衛做的非常好,一路從小旗做到了指揮使,這份履曆也是天下獨一份。外麵不知情的人看著都感歎一聲此人的運氣爆棚,其實有點眼界的,都能看出此人能力的不同一般。


    就比如現在,一個四十多的精壯漢子,跪在地上,對著楚軼麵色哀戚,唱念俱佳,就差一副戲班扮相了,任誰見了都得啐一口:呸,二椅子。


    但是仔細看去,此人蜂腰寬背,腰背挺直,即便跪趴著,身姿也如同一座石橋,堅固有力。一看就是武藝高超,心智堅定之人。梓婋從不會被一個人的怪異行為給蒙蔽雙眼,即便這人的行為舉止誇張異常。


    楚軼瞪著眼睛對紀逍嗬斥道:“跪那兒去,別以為你唱戲唱的好,這事兒就能揭過去!太子離京,那是多大的事,你作為指揮使,不勸諫,竟然還一路跟著來了,出了什麽岔子,你拿什麽來抵?”楚軼還說對了,這屆的錦衣衛指揮使的確喜歡聽戲。


    紀逍調轉身體對著太子方向跪著:“殿下,我就說楚王殿下要跟我算賬,你看看,這不給我說中了。您是太子,你要出京,我隻有跟著的份兒啊!我哪裏攔得住?現在楚王殿下要治我的罪,你可得保我啊!”


    梓婋一聽心裏就樂了,感情這真的是在唱戲呢!由此可見,太子,楚王,紀逍,這三人的關係並不是普通的君臣關係,而是君臣關係中還有著不一般的友情。梓婋好整以暇地看著這搞笑的一幕,嘴角含笑,神情輕鬆。絲毫沒有一介商賈窺見天顏的惶恐和無措。


    太子笑容滿麵地做和事佬:“好了,好了,阿軼,你別嚇他了。他在你麵前膽子小。我這次出來,的確是有要事要處理。”


    楚軼不服道:“他也就在我麵前膽子小了。”


    太子對紀逍道:“你起來吧,出去看著。我們說點事。”


    紀逍聽了太子的話,立馬就起身消失在門外。楚軼追出去幾步,對著空氣喊,壓根不顧身份:“鳥都沒你飛得快!”喊完歎口氣回到屋內。


    太子哈哈大笑:“你們倆這沒完沒了的,從京裏鬥到這裏,也不嫌累的慌!”


    楚軼捏著拳頭不服道:“我遲早,我遲早......”


    “遲早什麽?”梓婋好奇地問道。


    楚軼看看梓婋,也不接話,太子調侃道:“他呀......”


    “大哥!”楚軼出聲打斷太子的話。


    太子一頓,繼而又笑著說:“還是等以後有機會,讓阿軼自己跟你說吧!哈哈!”


    梓婋看著太子的臉色,發現帶著促狹和看好戲,就知道楚軼和紀逍二人之間的肯定有事,而且是讓楚軼吃癟的事。


    楚軼憋著氣,甕聲甕氣地道:“後麵跟你細說。”梓婋給楚軼留麵子,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大哥,你這次來,到底所為何事?耿家的事,錦衣衛已經查抄的差不多了。北元的奸細,阿婋擊斃一個,首腦林無危也已經抓捕歸案,潛藏的兩個暗棋,也已經摸清去處,笑塵帶人去抓了。更何況,那個名冊,也到了我們手上。父皇還在北境,你貿然離京,要是傳到父皇耳朵裏,二皇兄豈能輕易放過?”楚軼擔憂不已。


    梓婋見楚軼一出口就全部是朝廷機密事,於是就對二位盈盈一拜:“兩位有要事相商,民女就不打擾了。先告退!”


    太子對她點點頭,梓婋從善如流地離開了。


    梓婋出了門去,發現今日家裏格外安靜,安靜地有點詭異。走出院門,步入連廊,才發現,家裏幾處製高點全部部署了人,或是直接站崗,或是隱身在花木間,或是藏身在飛簷下。總之整個明采軒後院,已然被圍的似一個鐵桶一般。


    梓婋麵不改色地走到前堂,店內客人如舊,堂座雅座皆是客滿。沈娉婷站在櫃麵裏,跟著楚軼來的越姨湊在沈娉婷身側,二人交談甚歡。


    “這是亂針繡,帶一個亂字,成品卻講究一個亂而有序。你看這個針腳,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是依著圖樣的線條在排布走向。你看此處......”沈娉婷舉著一個小繡樣在給越姨講解。


    越姨一身普通婦人的打扮,不過氣質上還是和普通婦人大有區別,那種威武的氣勢,屬實一般婦人學不來。當然,沈娉婷身上那種成熟女人的風情,越姨也是一竅不通。


    越姨乃是雲南沐王府的女將,越姓在江北並不常見,一聽就知道不是中原人。越姨的相貌和中原人無異,不過她身上有雲南彝族的血統。明初太祖皇帝分封沐氏永鎮雲南,越姨一家所屬的彝族是最先臣服明廷統治的。因而沐氏就藩雲南時,越姨一家就入了沐氏的軍隊,到越姨這一代,已是第二代了。越姨雖然是女人,但她從小就在軍中,威名和武藝樣樣不輸男兒,是沐家軍中首屈一指的女將,封號定邊將軍——她是唯一一位獨領一支軍隊的女將。


    此次越姨北上,乃是沐王府世子所派,為的是去支援征北軍。最近北元抵抗異常強烈,因為皇帝領軍已經劍指北元王庭了——北元已然到了亡族滅種的時候了。皇帝想趁開春前就剜了北元王庭這顆毒瘤,但是北元除了不要命地抵抗外,還有一波巫醫在不斷地散播毒藥毒蟲等,征北軍不少士兵均中了招。普通軍醫無法醫治,焦頭爛額之際,還是參了軍的方永昌提出,讓擅毒的雲南軍派人前來支援。而出身彝族的越姨一家,正是用毒一行裏的翹楚。


    沐王府接到千裏傳信,立馬派了越姨及十幾名善毒的彝族巫醫北上。行至應天府時,碰到了被追殺的楚軼。解救下楚軼後,越姨讓隨行的巫醫繼續北上,自己則協助楚軼調派就近駐紮的錦衣衛殺了耿天偉一個回馬槍。這裏提一嘴,楚軼南下遊曆時,最後一站就是雲南沐王府,在雲南他待了一年多,和沐王府世子沐世禹乃是過命的交情。


    楚軼將事情和越姨交代清楚,越姨知道事態嚴重,她擔心楚軼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於是就留了下來,幫助楚軼繼續深挖北元奸細。


    梓婋知道越姨的來曆後,對她的佩服是與日俱增,特別是在得知越姨是領軍的女將後,更是崇拜非常,就差跪下來拜師父了。


    “我聽得頭都大了。這些精細功夫,我實在是學不來!”越姨拿著那個小繡樣,遠看看近看看,最後放下對沈娉婷無奈地表達了自己沒聽懂。


    沈娉婷掩嘴笑著道:“越姐姐乃是女中豪傑,巾幗英雄,男人會的,你會,男人不會的,你還會。若是女人的活計你再精通,那還有其他人的事兒嗎?”


    沈娉婷很會說話,幾句話就將越姨哄得眉開眼笑。


    梓婋站在樓梯口看著她們和諧的畫麵,知趣地沒有上前。梓婋對越姨是有很大的熱情的,但是不知道為何,越姨對她總有一層隔閡,這種隔閡不是敵對,而是一種說不來的可憐、憐憫。梓婋不知道自己哪兒值得越姨一直在不經意間對她表達同情之感,是自己以前的經曆嗎?幾次交談後,梓婋確定越姨對自己的過往並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言府的關係。


    那這份同情是哪裏來的呢?梓婋百思不得其解。梓婋沒有湊上前,有人倒是過來打斷了沈娉婷和越姨的交談——是錦衣衛指揮使紀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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