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慌亂的時候,也就剩下斷嗔的腦子還清醒些,她拉住一個小尼姑命令道:“快!快去請淨懷師叔來主持大局!”


    一陣慌亂後,出塵庵恢複了平靜。此刻天已大亮,女尼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做早課,而是聚在廳堂門內等候主持院中的消息。眾人竊竊私語,各自懷揣著各自的心思。斷逸借著端茶送水的由頭,手捧茶盤,在淨空的臥房外頭偷聽。


    “師姐,你寬心些,大夫說了,才不過是你一時氣急,痰迷了心,多休息就好了。”是淨懷的聲音。


    “唉!我這條命遲早是要送在那妖女的手中的!”淨空氣若遊絲,從喉中擠出這麽一句。


    “師姐,她逃就逃了。隨她去罷,這不正合了你的意,去了你的一塊心病!”淨懷慰道。


    淨空突然淚流滿麵,顯出難得的害怕和絕望:“此事要是讓言府知道,出塵庵可就有大麻煩了!師妹,我可成了出塵庵的百年罪人了!”


    淨懷幫淨空掖好被子,說道:“你也不必如此擔心。斷俗早就被逐出言府了,我們好心收養十幾年,生死早已與言府無涉。言府這幾年的財力支持,說好聽了,是言府眾太太們做善事,說得直白點,也就是為了堵我們的嘴。既然他們不想把十幾年前的事再次翻出,就算知道斷俗沒死並且出逃一事,言府的人也沒那個膽子對我們怎麽樣!大不了,魚死網破,鬧上官府去。”


    “可是,畢竟是我當年的一時心軟,將這個禍害留到現在,要是斷俗因此回到言家,我想言府的人會和我們來個魚死網破的!”淨空依舊不能釋懷。


    淨懷接道:“師姐,你認為斷俗能回去嗎?她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從小就養在庵中,從未出過庵,外間的險惡她不知道,出去了麽能幹什麽?以何為生?說句不好聽的,要麽被騙賣入肮髒地,要麽賣與人為奴做婢,能有什麽好下場?所以師姐,你就不必擔心了!”


    淨空靜靜地聽著淨懷的話,一語不發。突然道:“師妹,聽斷逸說,柴房的門窗是完好無損的,那麽就是有人開鎖放人,而這開鎖的是斷緣斷念。我不懂的是,斷念她們怎麽會拿到鑰匙的?”


    淨懷心中一怔,強作鎮靜,試探道:“師姐的意思是有內賊?不會吧,誰敢?況且,斷俗的人緣你也是知道的,誰會幫她?”


    淨空無神的眼睛突然光芒四射,斜視淨懷,鼻中重重地哼了一聲:“我看未必。總有那麽幾個人要和我作對!斷念斷緣那倆小的本事再大,也弄不到我的鑰匙。能有機會拿到的,隻有斷逸和你了。斷逸一向與斷俗不合,恨不得處除之而後快。那麽師妹,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窗外的斷逸聽到這兒,握著茶盤的手不由得一緊。淨懷有些慌,她躲避著淨空灼灼的目光,言辭閃爍:“我,我要說什麽?我能說什麽呀?師姐,你......”


    淨空坐起身,直視淨懷,不陰不陽地說道:“師妹,斷念斷緣今年也有十四了吧!可憐,可憐,長這麽大,隻能管自己的娘叫師叔!”


    “師姐!”淨懷聲音陡然變調,臉色煞白,一聲“師姐”中透著驚恐與驚訝,她癱軟在床邊,咬著牙,十分吃力地說道:“你,你怎麽......”


    淨空居高臨下,語氣中滿是不屑與得意,更多的是威脅:“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隻告訴你,你夫家的人可從來沒放棄尋找你和你的孩子。我想你也明白,被你夫家的人找到的話,會是個什麽結果。淨懷,出塵庵庇護了你十四年,你這十四年可算是偷來的......”


    淨懷聽了淨空的話,已然明白了幾分,她生硬地道:“你要我怎麽做?”


    淨空嘴角微微一揚:“淨懷,你先前說的不錯,斷俗是言家棄女,生死與之無涉,可是有一點你會錯了意,言府的人,自始至終都知道言梓婋的存在,也承認她的存在,防著她,也不想她死了。言府不同於你夫家,言府隻想把斷俗關在出塵庵一輩子,隻要她不回言府就行,她到底是言家骨血,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實在斷俗的存在與否,而是她的出逃會帶來什麽後果。要是讓言府知道斷俗出逃,那我出塵庵在他們麵前簡直就是一隻螞蟻,生死都容易!所以,你說,我是不是該給言府一個好說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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