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澤塔也不想艾斯哥哥哭……”澤塔看著自己捧起的雙手裏流落而下的細碎光輝——那是他的尼桑為他落下的淚,他看著這些碎光滿眼都是難過與迷茫,可他卻說,“那澤塔不難過了,艾斯哥哥不哭。”


    ——這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撒謊,隻為了他的哥哥不再流淚。


    【而就在這時,被武藏敲暈的“艾克斯”睜開了眼睛,他先是左右看了看,隨後再一次坐在那裏半垂下眼一動不動。


    始終注意著他的武藏看到了他眼中飛速劃過的、不屬於數據的那一抹神采。


    ——那是一抹悲哀到了極致的神色,轉瞬即逝卻不能否認那確實存在過。


    武藏皺了皺眉,迅速地上手抓住了艾克斯的手腕,在看到麵前的“人”抬頭看向自己的、那迷茫又漠然的目光時,他就明白了,剛才的那道神采……是屬於真正的“大地”的。


    也許在那時,人類的靈魂能量跟隨著強大的怨念一起抵達了艾克斯的身邊,讓艾克斯突破黑暗、重見天日的是“大地”,而讓艾克斯陷入瘋魔的——是他本身對“大地”的愛和大地臨死時產生的、龐大的怨念。


    所以……


    麵前這個始終掛念著自己人間體的孩子,他的人間體其實始終都在以靈魂的方式陪在他的身邊,未曾離開……


    ——他們始終在一起,他們從未分離。


    “你一定要繼續執行你們那個幾乎可以說是自毀的計劃嗎?”武藏神色嚴肅而認真地看著自己麵前的艾克斯,“你的人間體還在你身邊啊,他應該是以靈魂能量的形式寄存在了你的數據裏。”


    所以,你能接受讓他陪你一起赴死嗎?


    艾克斯聽著他的話,迷茫地看向了他的眼睛,那雙清澈而溫和的眼睛告訴他,對麵的人沒有說謊。


    “大地……”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那裏始終有熟悉的氣息在核心處徘徊著,“在這裏……”


    武藏看著他認同地點了點頭,“對,他在那裏。”


    所以不要了無牽掛地去坦然赴死,你最重要的、最珍視的那個人依然陪伴在你的身邊,至於其他的,交給我們這些長輩就可以了。


    ——我們還沒有無能到讓一群後輩用命為我們鋪出一條生路的程度。


    “我要保護他,”艾克斯眼神恍惚卻又溫柔到了極致,他呢喃著,“我得保護好他,我可以死,但他不可以……”


    我可以死,但我的大地不行——他得活著。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賽雅和賽羅——他們的領頭人。


    賽羅點了點頭,然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武藏看得一頭霧水,但艾克斯好像看明白了,他抱著自己縮成了一團,然後便不再做聲。】


    “那是什麽意思啊?賽羅?”奈克瑟斯思考了一會兒之後瞬間放棄,選擇直接問本奧。


    依然被奈克瑟斯抱在懷裏的賽羅眨了眨眼,“大地的靈魂確實存在,但救不了的,他們都是被時間強留下來的執念殘影,大地怨念和執念都很重,所以他也在的,隻是比不過艾克斯而已。”


    他們從再一次於死亡之中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消亡,諾亞,你知道的——在重啟之前的那個時間線裏,我和他們都活不了的。


    【另一邊的平成一家氣氛可謂是壓抑到了極致。


    劍悟護著自己身後的“奏大”,沒有說任何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冰冷冷的看起來甚至不太像一個有機生命體。


    “五哥,”“奏大”拽了拽劍悟的衣袖,“我們該怎麽辦?”


    始終沉默著的劍悟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一抹生動的神采在這一瞬間從他的眼底劃過,“等。”


    “奏大”看著那抹一閃而逝的神采,甚至沒有顧及他五哥剛剛所說的話,直接撲過去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五哥!”


    ——這是他真正的五哥,不是那個永恒核心!


    開朗的、愛笑的劍悟死在了那場帶著血腥味的春風裏,特利迦擁抱了永恒核心,而永恒核心在同化他的哥哥,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一刻的自己直麵的是永恒核心還是他的哥哥了。


    但五哥就是五哥,那個會永遠照顧他,會下意識把他護在身後的——永遠都是他的五哥啊。


    “特利迦?”迪迦看著麵前這兩個抱成一團的小崽子,始終皺著的眉頭從來就沒有鬆開過。


    在剛才的那一瞬間,對麵的特利迦氣息變了。


    也就是說——有時候的特利迦不是特利迦,根據得到的資料來看……是永恒核心。


    永恒核心在同化我們的弟弟,但我們……卻無能為力……


    多可笑啊——


    希望之光、奇跡之光、大地之光還有海洋之光,這四道光芒聚集在一起卻連自己的弟弟都救不了……我們該有多無能啊!


    “奏大”抱著自己的五哥,將自己的臉埋在自己哥哥的懷抱裏,這樣就沒有人能看見他在哭了……


    他原本也隻是一個人類,雖然他的後代德凱變成了一個奧特戰士並選擇了他當人間體,但是……他果然還是……太弱了。】


    “什麽意思?”戴拿看著屏幕有些不理解,“之前那個屏幕的德凱裏不是說……”


    “之前的德凱確實沒有明確說奏大已死,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奏大確實早已死去。”特利迦的雙手甚至捂住了德凱的耳朵,他看著自己的二哥,就這樣笑著給與了答案。


    “特利迦……”


    蓋亞和阿古茹沉默地看著他們的弟弟,戴拿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不用擔心的,哥哥們,”特利迦溫柔地鎮壓了德凱的反抗,臉上的笑容分毫不變,“我們隻是得了時間眷顧回來看一眼這光明盛世的影子而已,觀影結束我們就會離開。”


    “特利迦,”迎著特利迦疑惑的笑臉,迪迦努力地壓下了湧到喉間的酸楚,“不開心可以不笑的……”


    可是……


    特利迦眨了眨眼,“可是劍悟說永遠都要笑著麵對家人朋友們,不能讓你們不開心,劍悟會難過的。”


    他緩緩地收起了臉上幾乎完美到刻板的笑容,露出了真正的自己。


    那個曾經愛笑的孩子站在那裏,一臉茫然又格外冷漠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家人們,如同霜雪落了春風,於是春風也料峭,刺得故人淚流滿麵。


    【好疼啊……


    五哥,我好疼。


    我和德凱見證了一切。


    我們就那樣無力地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奇跡隕落、希望破滅,我們看著大地與海洋的光芒泯滅在了人類手中……我們看著這一切的一切,而我們卻隻能見證著這一切……無能為力。


    “五哥,德凱去哪兒了?”奏大滿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哥哥,臉上的表情甚至帶上了些許的委屈。


    ——為什麽隻剩我了?


    為什麽你們都要把我丟下?為什麽你們什麽都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打算向永恒核心祈願的,所以我在麵對被同化的你時依然那麽得無能為力……


    特利迦依然溫柔地抱著自己的弟弟,可在“奏大”看不到的視角裏,他卻在驀然之間落下了淚來。


    ——可是德凱,我的弟弟,奏大早就已經死在了人類的手裏啊……


    你在那時候看到我了的,德凱,你看到了我的祈願,也在那一瞬間崩潰……對不起,我的弟弟,是我的錯。


    迪迦看著麵前這個撲在特利迦懷裏哭得無聲無息卻莫名悲愴的、他們最小的弟弟,在此之前他們一直都沒有見到這個弟弟,可能是因為被特利迦保護得太好的原因,他們直到現在才真正見到這個孩子——這個見證了一切的孩子。


    “我們都在這裏。”迪迦溫柔地安慰著那個不願意抬頭看他們的孩子。


    他在告訴他的弟弟——


    沒關係的,你可以坦然地哭、你可以坦然地委屈,我們都在這裏,我們會包容你,我們會保護你——我們最小的弟弟。


    “大哥……”德凱聽著這道溫柔的、熟悉到了靈魂裏的聲音,怔愣地抬起頭來,他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和記憶裏一模一樣的人,幾乎是下意識地想伸出手,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他和計劃裏所有的同伴都不一樣,他看著一切、他見證一切。


    他不是自小不知親生父母的賽羅和賽雅,他不是精神恍惚、時常深陷幻覺的泰迦,他也不是被同化的、失去所有情感的五哥……他是明日見奏大,他是一切的見證者。


    所以他分得清、看的明,他知道自己麵前的不是他的大哥,這是屬於這個宇宙的德凱的大哥,而不是他們的。


    ——他們的大哥已經為了保護他們、保護宇宙而永遠地沉睡在了那片黑暗裏,與之相伴的是他們的二哥跟隨著大哥一起泯滅在了那個黑洞中,他們的四哥死於人類之手,他們的三哥已經為了給四哥報仇而選擇了和整個地球同歸於盡……


    他現在隻剩五哥了。


    他一無所有,隻剩下了這雙見證了一切的眼睛和這僅剩的一位親人。


    所以……


    德凱再一次低下了頭,埋首於他五哥的懷抱中不願回頭。


    ——我是清醒的沉淪者,我沒有置身於黑暗,卻也沒有觸碰到光明,我啊……隻是見證了一切而崩潰的那雙眼睛而已。】


    “德凱……”


    “大哥?”德凱終於從特利迦的手中掙紮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和特利迦理論理論就聽到了自家大哥在喊自己。


    他於疑惑中回了頭,於是便這樣輕柔地落入了這個曾經的曾經、熟悉的、溫柔地懷抱裏。


    “大哥怎麽了?”德凱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著眼前快速暗下去的視野,不明白為什麽大哥要學特利迦那樣捂住自己的眼睛。


    “德凱乖,大哥想抱抱你,我們不看那個了好不好?”


    那個太苦了,德凱,那太苦了。


    戴拿一把撈起特利迦抱在了自己的懷裏開始破防,“嗚嗚嗚,不笑了不笑了!我們特利迦怎麽樣都好看,我們不笑了!”


    蓋亞和阿古茹也加入了這個懷抱,他們一家抱在一起,特利迦在這溫暖的溫度中垂下了眼睛,所有的冷漠和茫然都融化在了這個懷抱裏,隻剩下了鮮明的疲憊和慶幸——


    真好啊……你們還在,而那個你們犧牲的未來也不會再到來。


    泰迦抱著自己的母親撇了撇嘴,什麽叫“精神恍惚、時常深陷幻覺”,他才沒有深陷幻覺呢!母親說了——


    我看到的皆為真實。


    風馬湊在蓋格爾身邊保持沉默,他看著自己身旁的師長,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才確定這一次的不是自己的夢和幻想。


    泰塔斯站在剛剛趕過來的喬亞尼斯身邊,任由他檢查自己的狀況,但視線卻未曾偏離半分。


    ——我很想你。


    我叛亂了一切、我幾乎毀了u–40……但我還是想你。


    好久不見,老師。


    “我沒事,奈克瑟斯,不用這麽緊張,”賽羅無奈地拍了拍奈克瑟斯收緊的手臂,“德凱說得沒錯,在那個時間線我確實……是他說的那樣的。”


    不知父母、不知來路、不知歸處……我於孤獨中長大,你不是知道的嗎?


    “之前怎麽沒發現你那麽愛哭呢?”賽羅捧著奈克瑟斯的臉,無奈地看著落入自己掌心的淚,“哭什麽?我又沒受什麽罪。”


    “因為你從不會為自己哭,賽羅,你從不會為你自己委屈,所以隻能我替你哭,”奈克瑟斯眨了眨眼睛,眨掉了自己眼中細碎的光,“你忘了自己會委屈,所以我替你委屈。”


    賽羅認真地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笑了起來,“好,你替我哭、你替我委屈,奈克瑟斯,那我來哄你。”


    他沒說自己已經沒了以後,他隻是那樣溫柔地安慰著替自己委屈的奈克瑟斯,輕輕地為他擦去了淚。


    賽文被暴躁的貝利亞拎著嘲諷,佐菲看著他也隻能無奈搖頭。


    而他轉頭看向耐心地給奈克瑟斯擦去眼淚的賽羅,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也隻能歎息。


    “隻能看命了……賽文,”曼看著那個本該被他們寵著長大、現實裏卻隻是孤獨成長的小孩,歎了一口氣,滿心滿眼都是未曾被小孩看見的愛和愧疚,“我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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