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長!出事了!”


    劉丹秋聽後心裏一涼……


    聽見哨聲的士兵連忙跑到翠樓小倌們所居的院落,到的時候卻發現已經太晚了。


    地上橫陳著兩具死相淒慘的屍首,都是被割喉而死。


    從喉管裏飆出的鮮血鋪灑淋紅了院內的小石頭,濃烈的血腥味籠罩著整個院落。


    天上的雨不算小,血順著雨水穿插進石頭縫裏。


    屋簷下還有環抱著頭嚇得直哆嗦的小倌少棄,他像是之前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整個人嚇得直哆嗦。


    他嘴裏一直小聲哭著念叨,“不染死了,嗚嗚嗚……鬼!有鬼!鬼殺了他!鬼殺人啦!”


    少棄衣襟下的腿間也濕了一大片水漬……膽小的他被嚇得尿失禁了。


    士兵看了一眼少棄後,朝著男屍定睛一看,雙眼頓時瞪大。


    慘了,自己沒做好護衛之責,小倌不染居然死了!


    而且看樣子死得極其痛苦,紅眼驚懼的恐怖狀完全與活著時候絕代風華的樣子判若兩人。


    好像他手中還緊捏著一張紅色的紙不放手,可惜,在雨水的衝刷下,宣紙已經泡發破碎。


    黑色墨跡也已經洇了出來,混合著泥水,字沒了,墨香已經不香了。


    士兵不忍,可惜了,好好一個美人就這麽不明不白地香消玉殞了。


    可、可是,采草大盜不是隻取貞潔不殺人的嗎?


    而且現在也沒到她往日犯案雷打不動的動手時機啊,這個點也太早了吧。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她帶著疑惑跨步向前查看另一具屍體。


    這一查看驚得她下巴大開,這個人居然是此次任務的目標!


    這具屍體的右手小拇指是殘缺的,揭開麵頰上被雨水浸透脫離的俊逸人皮麵具,屍體的本來麵目也露了出來,是個麵貌醜惡,眼周處有大片烏黑胎記的女人。


    殘缺小拇指……


    手掌粗糲有繭……


    還有人皮麵具……


    沒錯了,所有都對上了,這個人就是一直被通緝的采草大盜。


    她怎麽也死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事發怎麽這麽突然,獲知消息的卿玉匆匆離開自己坐鎮的憐樓。


    她不坐馬車了,而是選擇快馬加鞭趕往了翠樓。


    翠樓在東,憐樓在西,距離不遠不近。


    她幾刻鍾還在翠樓與薑楠裝成貪官給壞事幹盡的何瀨下套,沒想到自己回到本位之地之後沒多少時間,翠樓就這麽出事了。


    既然任務目標死了,那麽憐樓就不用嚴加防範了。


    雖然這麽想,但卿玉還是把一直潛伏的士兵留在了憐樓,萬事還是謹慎的好。


    忙了一天的黎玉書拒絕了馬夫讓他搭乘馬車回家的請求。


    他身心都很累,隻想好好散散步。


    過幾日就是自己那狠心母親的四十生辰大壽,繼父讓他回去看看她。


    聽繼父說,她生病了,身體不太好。


    對於普遍壽命為五、六十歲的百姓來說,四十算是一個坎,過了就代表未來會福壽綿長。


    時間會衝散很多東西也會積蓄很多情感。


    黎玉書很猶豫,他不知道該不該回那個曾經讓自己千瘡百孔的家。


    就這麽想著,他居然走到了翠樓所在的熱鬧街道。


    街上燈火閃耀堪比明月,人來人往,客人的討價還價聲,破浪鼓的搖晃聲,商販的吆喝聲,四周祥和一片。


    三三兩兩的稚童高舉酸甜糖葫蘆穿梭在如潮如織的人群間,他們笑得很歡樂,沒有煩憂,隻有純粹的稚子之心。


    隻不過,突來的閃電和隨後的雨打散了夜間來往的人們。


    本意賺錢的商販隻好一邊朝天罵罵咧咧一邊慌亂收拾自己的貨物,生怕雨水淋濕了賠本。


    哎呀,天公不作美,今晚又賺不到什麽錢咯!


    算求了,還是回家睡大覺吧!這生意做得啥呀,真是一波三折!


    那些孩子也齜牙咧嘴地抱著頭快速朝自家跑去,跑得慢的孩子栽了一腳。


    沒吃完的糖葫蘆沾了泥,倒黴孩子一看更傷心了,直接哭兮兮地匍匐在地上。


    任憑雨水淋濕的黎玉書本想上前扶他,但此時孩子母親已經撐傘快步上前將慘兮兮的孩子抱在了懷裏輕聲哄著。


    “寶兒不哭,母親在呢,母親在呢。”


    “母親,糖、糖葫蘆……”那個孩子邊哭邊想脫離母親的懷抱去夠腳下的髒糖葫蘆。


    “不要了不要了,糖葫蘆已經髒了,吃了會鬧肚子的,下次我們買個更大的,好不好啊?”無奈的母親隻好上下抖著臂彎哄他。


    孩子一聽有更大的,也就沒哭鬧了。


    他乖乖地圈住自己母親的脖頸甜甜道:“好,母親,我們快回家吧,爹爹還在家等呢。”


    “好嘞,寶兒真乖,我們這就回家找爹爹咯。”


    被喊寶兒的孩子趴在自己母親的肩頭咯咯笑,他的母親在邊走邊哼歌謠逗他開心。


    “小小寶兒有人愛,寶兒哭了有人疼……”


    悠揚的平常小調穿過雨幕最終鑽進早已淚流滿麵的黎玉書耳中。


    怎麽會這麽難過呢?看到別人闔家幸福自己的羨慕了嗎?


    黎玉書抬手揩去臉上的淚水,內心為有人疼的寶兒開心也為曾經可憐的自己心疼。


    在繼父和繼姐弟進門之前,母親也這樣耐心哄過不小心摔了個大紅包的他。


    “玉書!你怎麽在這裏,你也不撐個傘!?淋壞了身子可怎麽辦啊!?”


    冒著雨憂心忡忡趕到翠樓卻意外看見黎玉書身影的卿玉緊急勒繩。


    她粗魯的動作使得馬兒難受地嘶鳴了一聲。


    雖然卿玉騎馬打不了傘,但是阿珂還是為她準備了一把傘放置在馬鞍上。


    黎玉書聞聲回頭,他紅著眼隻見到了一臉擔憂的卿玉向自己飛奔而來。


    他頭頂上的方寸之地沒有雨墜了,他濕漉漉的心有了庇護。


    “卿玉……”


    “嗯!是我。”


    卿玉看著黎玉書通紅的眼急忙詢問,“不過,玉書,你哭什麽,有人欺負你了嗎?”


    黎玉書擤著鼻子搖頭,“沒有人敢欺負我,你別問了。”


    不放心的卿玉還想說些什麽,但身後就傳來了讓她趕快進翠樓的聲音。


    “大人,趕快進來吧!司馬大人正等著你呢!”


    卿玉把傘柄交到了逞強的黎玉書手中,“玉書,你先回家,我還有事忙。”


    黎玉書呆呆地接過了傘,在交遞的那一刻,他觸到了卿玉火熱的手溫。


    見黎玉書渾身濕透了,卿玉又心疼囑咐道:“記得回去洗澡換衣喝薑湯,別生病了。”


    交代好一切的卿玉轉身就走,黎玉書不明白自己怎麽了?


    這一刻,他居然希望身有公務的卿玉不顧一切就這麽一直陪著他。


    走到翠樓門前的卿玉小聲囑咐自己的手下將黎玉書平安護送回家。


    “你安排人護送撐傘的那位公子回家,記住,他不得有任何閃失。”


    “得令!”便衣士兵頷首聽命。


    這件命案還不能聲張,後院的消息暫時被封鎖。


    前院的客人也被桑十鳶找了個適當理由通通送了出去。


    今夜,往日可以玩到通天亮的翠樓閉門不再接待任何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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