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你身體太弱,身上又有許多傷,至少要靜靜療養半年才能夠完全痊愈。你怎麽搞得遍體鱗傷呢?嗯?”


    譚俞替陳霽月整了整被角,對她這個攻略對象的遭遇十分好奇,這麽好看的人一看就讓人憐惜。


    陳霽月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何莫名其妙地對他這麽好?心裏滿是狐疑。


    他的性格從來都是不好接近的,他不相信這個惡心的世界會有人無目的地對他好。


    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他偏過頭側向床內,不願意回答譚俞的問題。他身上好疼,虛弱不堪的他並沒有對譚俞甩好臉色。


    見他不應答,譚俞略感一絲尷尬,識相地閉嘴。別問了,得和攻略對象處好關係,首先得順從和尊重他。


    譚俞走出門來到灶房燒水和熬藥。趁著獨處的空檔,譚俞喚出333,想從它身上獲取點關於陳霽月的信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333,現在把陳霽月的信息全部傳輸給我。”


    “好的,宿主。”


    眼前的景象如放電影般,一幀一幀翻過。


    陳霽月出生於一家青樓,其母不詳,他隻是他父親陳思接待恩客時不小心留下的種。陳霽月的到來並不值得歡喜,他差點斷了陳思的營生。


    也許發現之時晚了些,月份較大不好打胎,亦或是陳思動了惻隱之心,最終他還是被生了出來。


    陳霽月似乎並不受陳思的待見,幸好樓裏年長些的小倌時常照顧他。


    陳霽月從小就明白,他沒有母親,父親也不待見他。為了活著,他努力蟄伏生存,給樓裏當苦力。


    因為青樓不養閑人。


    畸形的父子關係一直維持到陳霽月15歲,這一年,陳思死於花柳病。


    麵對父親的死,陳霽月沒有情緒波動,仿佛無關緊要。


    陳思死了3年後,青樓的老鴇注意到了陳霽月,漸漸把目標投向出落得越發標致的陳霽月身上。


    隻可惜陳霽月是個倔強的主,不管施加多少手段,他都不屈服。


    不被馴服的貓在大冬天裏被拖進寒冷的水池,身體受凍讓他落下了難以生育的病根。


    雖生在青樓,但陳霽月不願被同化。


    樓裏會識字的小倌們教過他讀書,好心的他們教過他基本正確的三觀。


    他不想過如他父親屈辱的人生,他想過平常人的生活,想做父親,雖然心底明白,這種希望很微小。


    但現在希望徹底破滅了,做父親的資格幾乎被剝奪了,清白也岌岌可危。


    陳霽月恨毒了老鴇。


    陳霽月在青樓長大被顧客調戲被揩油是常事,被隨意踐踏尊嚴也習以為常。


    他以為隻要自己隱忍至少能保持最後的清白。


    沒有退路了,沒有意義了,本想慢慢來的。陳霽月知道自己太弱小了,所以他開始假意屈服,他要讓這些肮髒的人都去死。


    聲色場所少不了用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首當其衝的就是藥。


    陳霽月最擅長的就是用藥,這是他在青樓學的最有用的東西。


    毒和藥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於是,陳霽月求老鴇給他一個月的時間緩衝接受現實,答應老鴇學習侍候人的手段。


    他學會裝乖,看似事事順應,其實伺機報複。


    在陳霽月正式接客前幾天,老鴇和他身邊的人突然暴斃,整個青樓都陷入慌亂,逃的逃,散的散。


    原來,自從陳思死後,陳霽月就在給老鴇和他的走狗投放一定量的毒藥。


    溫水煮青蛙,就算到時候他們死了官府也不一定查得清楚原因。


    因為他知道,陳思的死不是意外,是他們害死的。3年已經夠久了,隻要稍稍加大劑量,他們必死無疑。


    原來,陳思沒有那麽不好,陳霽月也不是對他父親的死沒有觸動。


    陳思的死是個老鴇設的局。生育過的男人當然不如其他新鮮的賺錢,盡管他很努力。


    但歲月不饒人,更何況生了孩子的,肚子上永遠去不掉的橫向疤痕非常影響顧客的感受。漸漸地,找陳思的顧客越來越少。


    老鴇本來已經看帶著拖油瓶的陳思很不順眼了,前幾年,陳思的姿色尚能維持,還能賺錢,老鴇還能容忍。


    但歲月不饒人,現在他已經不成氣候了。


    有一天,很久沒有客人關顧的陳思突然被點名伺候,他不敢懈怠,匆匆地去伺候那位客人,那晚他終於又能賺到一筆可觀的錢。


    可至那以後,陳思身體狀況日益下降,請了大夫,確診了,人人見危的花柳病。老鴇知道後,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棄子早該棄了。


    患了花柳病的陳思無人敢接近,他被安置於及其簡陋的偏房。


    明眼人都明白,陳思隻有等死的份,花柳病無人可治。


    一些與陳思較好的小倌盡管不敢來探望,但每天會送來了吃食。


    至少,他們不想他最終被活活餓死。


    陳思躺著床上,他明白自己死期將至,淚水早已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門被敲響,陳思知道,陳霽月在門口,他是他拜托每日送飯的好心人喚來的。


    “霽月,不要進來。”


    “霽月,不要怨我。這些年來,我不想你過於引人注目,所以我一直與你保持距離,甚至苛待你。”


    “樓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窟,我不願你走我的老路啊……隻有你越卑微,越讓人想不起你我的關係,你才不會被利用,被有心人引入歧途。”


    陳思嗚咽哽咽的聲音若有若無,這是病入膏肓之人才會發出的喘息哀鳴。


    “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努力接客,因為要養你啊。你以為你在青樓做苦力打雜就可以安穩活下去嗎?那些人會、會容忍你嗎?”


    咳血的聲音從屋內斷斷續續傳出。


    “……隻要我能賺錢,他們就暫時不會讓你做和我同樣的勾當。你以為老鴇為什麽允許我生下你……”


    “這個世間從來就沒有白來的好事。”


    屋外的陳霽月沒有回應。


    陳思心裏明白,他是不會再和自己說話了。


    “真的對不起,霽月。你屋外榕樹下有我為你存的細軟,你去取出來吧,就當是這些年我對你的贖罪,那些錢應該夠你贖身為你脫了賤籍,離開這裏吧。”


    屋內人仿佛漸漸失去了說話的氣力,沉默了很久才又繼續。


    “霽月,別走我的老路。”說完後,細若遊絲的聲音徹底寂靜。


    陳思死了。


    沒人知道當時的陳霽月在想什麽。隻是陳思死後,他越發沉默了。


    沒在愛的環境下成長,陳霽月已經漸漸學會漠不關心,用自己構建的厚厚的殼保護自己。


    其實,老鴇的算計陳霽月是知道的,他照例清掃別院時不小心偷聽到了他們的計劃。但是他沒采取任何行動,沒有告訴陳思提防。


    他之所以不作為,因為在那時,他恨陳思,明明是他父親,卻沒給過一次關愛,甚至苛待自己。


    他們畸形的父子關係注定造成悲劇。


    但沒想到啊,陳思死前會對陳霽月說出那些話。


    陳思死前對他說的話還是造成了波動。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在乎我呢?”看著罐子裏的錢,陳霽月眼中浮出一層霧氣。他後悔他的不作為了,父親的死,自己也難辭其咎。


    “我不會聽你的話的。至少,我要讓他們先付出代價。”一個複仇計劃已經誕生了。


    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青樓裏很多人都被逮捕了。因為這些人都有嫌疑對老鴇他們實施報複,尤其是最近飽受老鴇折磨的陳霽月和那些通過非法手段弄來的新人嫌疑最大。


    陳霽月他們不承認,屍檢也隻是檢驗出死的人髒器衰竭,找不出死因。


    沒有證據,就無法斷案。就算被逼供,被折磨得再慘,陳霽月也不承認是自己幹的。


    這件懸案隻得遲遲不能定奪,坊間都傳聞老鴇是肮髒事幹多了,被厲鬼索命了。


    幹這種勾搭,活該落得這個下場。


    恰逢陛下大赦天下,陳霽月一幹人等被大赦,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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