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瑤同許銘卿終究還是和離了。


    此事是許銘卿有錯在先,許家清流世家最好麵子,許文哲不願將事情鬧大便逼著許銘卿簽了和離書,又將方雲瑤的嫁妝呈雙倍盡數推還,隻道是他們教子無方,壞了這段好姻緣,萬望老侯爺見諒。


    雖是和離了,可方雲瑤也未應下顧望之的求親。顧望之知曉她還需要時間緩緩,也不曾多言,隻說若是想好了在同她說便是,她等得起。


    期間顧懷宇同王熙華也曾多次來同她說婚娶之事,她實在不堪其擾直言自己已有中意之人,便是方家雲瑤,此生非她不娶。


    顧懷宇氣得一口老血差點嘔了出來,自己挑挑選選,為了他的婚事上下操勞,到頭來他顧家嫡子竟放著那些名門貴女不要,卻要娶個下堂婦過門。


    顧望之是鐵了心了,任得誰說也不聽,同顧懷宇大吵了一場,便摔門而去,氣得顧懷宇在床上臥了三日,還是顧雲蔓來寬慰了一番,隻道再多給七弟弟一些時日,待兩人都冷靜下來了再議不遲。


    顧懷宇雖應了,卻也放下狠話,若顧望之非要娶她,那便當沒他這個父親,從此也不再是顧家子弟。


    “嗬,不再是顧家子弟,”顧望之聽了顧望城的轉述,不由冷笑一聲,“他能舍得下我,還能舍得下我帶給顧家的榮光不成?”


    這些年他能在朝堂上順風順水,哪一項不是因著背後有她這個做中書侍郎的兒子?


    “隻是……”顧望城躊躇了片刻,方才道,“你是當真要娶方雲瑤嗎?”


    顧望之見他神色,不由皺眉道:“連你也這麽說?你也覺得阿瑤她是合離過的,便不配作的我正妻?”


    “並非!顧望城急忙道,“我隻是覺得,你居中書侍郎之位已久,仕途之上有所阻滯,我以為你會娶一個對你在朝堂上更有助益的。”


    “阿城,你可有珍視之人?”顧望之替他斟了一盞茶,垂眼問道。


    顧望城點了點頭:“自然有,祖母同你,都是我最珍視之人。”


    顧望之覆上他的手背道:“那若是我也是女子呢?我若也同阿瑤一般,所許並非良人,又痛失愛子,或者更糟糕,甚至是被一紙休書休回了家,你當如何?你可會嫌棄我?”


    “我怎會嫌棄你!所遇不淑同你有何幹係?”顧望城激動道,“若真如此,我定是拚了性命也要為你尋個公道。”


    “是了,那便請你以這份心,同看待天下所有遭遇不公的女子。”顧望之頷首道。


    “我等身是男兒,雖對於女子被囿於內宅中的不幸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可若是就此冷眼旁觀,待有朝一日你所珍視之人也遭遇了相同之事,這個時代又會給予她們同樣的公平嗎?”


    她伸手點了點顧望城的心口:“你要改變的,是這裏。”


    “不論是你,蔡京還是子瑜,我希望能同我攜手並進之人,不僅僅隻是政見相投,”顧望之抬眸看向顧望城,輕聲道,“為眾生皆求個公道,不論男女,不分貴賤。阿城,你能做到嗎?”


    “阿望……”顧望城眼眶微紅,原來她的胸懷和眼界,早就超出了他許多,“從前我想追隨太子,心中認為他才是大統正道,可自安定橋一案後,我卻發現這世間種種皆不像表麵所見那般簡單。”


    顧望城最開始入仕,一心想要匡扶正統,清除奸佞,可工部一事,他同顧望之順藤摸瓜查出許多江敏舊賬,竟發現樁樁件件都同赫連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欺上瞞下,官官勾連,朝堂本象如此,


    “大道從不在人,而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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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有些事耽誤了時間,故而來得有些晚了。”袁繼鵬拂了拂身上的露氣,坐下身子接過顧望之遞來的熱茶,捂在手心,“要入秋了,天氣竟比前幾日又冷了幾分。”


    “蔡京怎得沒來?”顧望之向外頭望了望,不見他身影,方才問道。


    袁繼鵬喝下茶水,擺手道:“如今西南要起戰事了,兵部現下忙得不可開交,他抽不出空來。”


    “果真如此?”顧望之眨了眨眼。


    袁繼鵬將身子湊近了幾分,低聲道:“一切皆依你謀劃,大渝得知慕紹回京西境無主帥坐鎮,雖礙於赫連玦的威名和西北駐守的百萬雄兵不敢冒進,可卻另從西南找了個易攻難守的路子,如今已經大渝的軍隊已在西南邊境駐紮,多有侵犯之舉。西南雖有慕紹的嫡次子慕安守著,可到底是欠些火候,一時亂了分寸,連打了兩場敗仗。沈小公爺這兩月本就在南境巡營,得聞此訊立馬帶兵趕去了,不出三日便能與之交戰。”


    顧望之點了點頭,“若此戰順利,西南可收。”


    路她鋪好了,剩下的便看阿軒的了。


    “你土改新政的法子呢?推行的如何了?”顧望城問道。


    袁繼鵬麵露喜色,“依著我們先前的計劃,先在涇河以北的幾個州縣施行了,如今頗有成效。雖偶生怨懟,有過地主豪紳鬧事,但很所幸不多,很快便被鎮壓了下去。這幾個州縣比起南麵來土地問題並不十分嚴重,我令手下官員行事強硬些也好殺雞儆猴,南麵得了風聲,想來會忌憚幾分。”


    “嗯,若想變革之法持續下去,首先要得民心。百姓見著此舉於他們有利,自然會鼎力支持,你要多加造勢宣傳才是。”顧望之頓了頓又道,“到了南麵地主豪紳勢力重大,若強行鎮壓反生暴動,你須剛柔並濟,拉攏一半打壓一半,懷柔為上。”


    “是了,我也正有此意。”袁繼鵬頷首道,“屆時我想再親巡一趟。”


    “也好,此前你須多在戶部培養些得力之人,代理事宜,”顧望之點說罷,又轉頭看向顧望城道。“土地製度若是解決了,接下來便是生產問題了,”


    南楚南北有涇河,東西有邢河,河道眾多,水患水利一向是個大問題。


    顧望之見狀,連忙上前道:“這幾月我與工部同僚曾將南楚的河道圖全部梳理了一遍,對水利營造、河道疏通和水患處理皆做了詳盡的分析處理,如今已擬成《十表書》上奏天聽,待批示一下,門下蓋了章子便可下發全國實施整頓。”


    “你對水利、敕造之事甚為精通,我自然是放心的,”顧望之道,“隻是湖州地處兩河交接,水患頻發,你須多關注些,必要的話,也可親巡督辦。”


    顧望城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定會將此事辦的妥當。”


    顧望之問完了方才靠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道:“這才隻是開始,便叫我們一個個都忙的不可開交,往後還不知要如何呢。”


    袁繼鵬笑著拍了拍顧望之的肩頭道:“我這人天生勞碌命,閑不下來,我還等著你日後給我多尋些事做呢,你可別先累癱了。”


    “子瑜啊子瑜,快把你那使不完的牛勁分我點吧,”顧望之癱在桌子上無力道,“待會我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哦?”袁繼鵬有些好奇道,“什麽硬仗?”


    顧望之生無可戀地扭頭看了袁繼鵬一眼,無奈道:“你覺得西境被分了權,最惱的是誰?”


    “赫連玦。”


    “他若惱了,第一個找誰當出氣筒?”


    “嗯……”袁繼鵬抿了抿,頗為憐憫地摸了摸顧望之的腦袋,“記得活著回來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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