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之一案在朝野之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波,永信伯爵府蕭家父子幾次上書求情,後蘇既白和太子二人又相繼說項,皇帝到底是心軟了,由著太子協理此事。


    赫連璟翻遍了張慶芝一案的卷宗並著令吏部清查顧望之名下家產,確實沒有證據直指顧望之受賄,如今兩麵各執一詞,想要徹底翻案還得靠李泉手中那份有著顧望之筆跡的書信。


    此事說難也難,說簡單倒也簡單,隻要赫連玦肯鬆口,罪不罪證的不過一句話的事。


    如今顧雲蕙既已嫁了向遙深,赫連玦也不過想讓顧望之多吃兩天苦頭,便暗中差人將仿冒筆記的那教書先生向京兆府尹送了去,隻言自己是被李泉所逼欲加害於顧望之,此案不攻自破。


    李泉授了赫連玦之意,見書信一事敗露,便故作不堪刑罰的模樣,將事實和盤托出,隻道自己心中記恨顧望之扶蔡京入徐州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意欲將他取而代之,這才在被揭發罪證之後試圖拉顧望之下水。


    經此一番,顧望之也算是沉冤昭雪,官家體恤此案有冤,白得叫忠良之臣遭牢獄之災,又見得他渾身傷痕實在於心不忍,故而加封了顧望之朝散大夫一職,並著半月內無需處理政事,安心在家中養傷便是。


    顧望之慘白著臉色,幾乎是一到顧府就昏了過去,身上的血跡幹涸成了暗紅色,新生的皮肉和衣物粘黏在了一起,指尖已經潰爛成一片,身上幾乎是沒有一處好的,又哪裏還有半分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隨行而來的禦醫替顧望之診了脈象,隻說她身子虛弱,又遭此酷刑流血過多,雖於性命無礙,可卻傷及根本,日後怕是會落下些病根。


    顧雲蔓摸著少年滾燙的額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甚至想替她褪去身上的衣物時都無從下手,隻得小心翼翼地用溫水一邊擦拭,一邊將衣服從皮肉傷上輕扯下。


    每褪一點,她身上便疼得多些冷汗,待看清她身上幾十遍鞭子的傷痕後,顧雲蔓再也忍不住,捏著被角放聲大哭起來。


    “都是阿姊沒用,阿姊護不住你,也護不住二姐姐。”顧雲蔓哽咽道。


    如今顧雲蕙被扣在向家大宅內,她雖差人送了顧望之的消息去,可卻沒有半點回響。


    顧望之皺了皺眉心,隻覺得身上疼的厲害,喉嚨裏幹的似乎要燒出來一般,哼了幾聲後感到唇邊似乎遞來了溫熱的清水,迷迷糊糊間灌了幾口下去,這才緩緩睜了眼。


    顧雲蔓見顧望之喝下水後清醒了幾分,連忙喊玉煙喚了大夫來。顧家上下圍著顧望之也幾乎一宿未曾合眼,如今聽聞她醒了便烏泱泱的都來了。


    顧望之雖還虛弱著,卻也強撐著一一答過長輩的話,隻道身體已無大礙,休養幾日便是了,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顧望之左右瞧了瞧,似乎不見顧雲蕙的身影,便開口問道:“怎的不見二姐姐?”


    以往她病著的時候,一睜眼總能看見阿姊守在床邊,可如今她醒來已經大半晌了,卻連顧雲蕙的影子也不曾見到。


    眾人聞言,頓時緘默,一時間囁嚅著不知該如何解釋。


    顧望之見周遭無一人說話,心下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可是我不在這些日子,家中出了什麽事?”


    她掃了一圈眾人,老太太捏著帕子轉過身軀去抽動著肩膀,阿爹蒼白著臉色說不出話來,顧雲蔓更是抿著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你們若是不說,我便自己去找。”顧望之心下一急,隻覺得阿姊必然是出了什麽事,掀了被子便要下床,可剛一動身便覺得渾身都在抽疼,若不是一旁顧望城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隻怕要生生跌了下去。


    顧雲蓧到底是年紀小,沒見過家中遭遇這般的大變故,哇地一聲便大哭了起來,“二姐姐她被壞人搶去做妾了!”


    顧望之聞言,兩眼一黑,幾乎是一把扯過顧雲蓧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麵前來,嵌著她的肩膀問道:“你說什麽?什麽做妾?”


    王熙華怕顧望之發瘋傷了蓧姐兒,連忙搶過她護在自己懷中,安撫了幾句這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合盤說出,“望哥兒你入獄後,那向遙深便以你作要挾逼迫著蕙姐兒嫁於她,而後又借著她失了身子的緣故,便說入了向家也隻能為妾,不可作妻,好大的一番折辱。我們原是不願的,可他百般要挾,扔了你滿是血跡的獄服來,將我們嚇得不輕,蕙姐兒怕你當真在獄中丟了性命,隻得委身答了。如今……如今還在向家不曾回來。”


    顧望之聞言,隻覺得胸口喘不上氣來,喉間一陣腥甜,生生嘔出一口血來,便在眾人的驚呼之中暈了過去。


    待顧望之再次醒來已然是七日後,她幾乎是一言不發,隻靜靜了坐了一個時辰,便起身喚錦瑟替自己備了馬車,隻身一人便往王府去了。


    赫連玦垂著眼睫瞧了眼俯首叩跪著的顧望之,隻輕笑了一聲道:“顧大人,如今是朝散大夫了,怎得見人動輒便下跪的習性還不曾改掉?”


    顧望之抬首,正正地對上赫連玦的目光“王爺要我怎麽做?”


    赫連玦側了側腦袋,指尖輕叩著桌麵,“顧大人這話,本王就有些聽不明了了。”


    顧望之不想同他再兜圈子,她不是傻子,自己鋃鐺入獄後阿姊緊接著就被脅迫著嫁於向遙深,她醒來後細細分析一遭便知來龍去脈,她原以為赫連玦是想借張慶芝一案除掉她,可不曾想赫連玦饒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竟是想利用顧雲蕙來將她綁死在身邊。


    “王爺費了這般心思,定然是不肯放過我阿姊了,望之此刻不論說什麽也不過是白費口舌,可王爺既然還肯見我,便還是有商還的餘地,”顧望之直起身子道,“望之還是那句話,不論何事,隻要王爺開口。可我阿姊,絕不能為妾,便是進向家的門,我也要向遙深允她三書六禮,做當家的主母。”


    赫連玦頗為賞識的瞧了顧望之一眼,果然,這個顧望之真真是越瞧越對他胃口,有些話他不消多說,她也自能明白,比起外頭那些個蠢貨不知強出百倍。


    他這番折騰,倒不算白費。


    赫連玦起了身,緩緩走至顧望之麵前,斂下眼睫瞧著她道,“顧望之,本王希望你能明白,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機會。若再自作聰明地本王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下次本王便不會隻是要一個顧雲蕙那麽簡單了。”


    顧望之聞言,逐漸捏緊了衣角的一隅,應聲道:“望之明白。”


    他垂眼,不經意間瞧見了顧望之包紮好的手指又溢出絲絲血跡,不由皺了皺眉。


    刑部還真是條聽話的狗,他隻是吩咐下去給顧望之這個硬骨頭一點苦頭吃,將她的倔性子磨一磨,他們倒是生生拔了人的指甲。


    赫連玦看著麵前人,輕嘖了一聲,沒來由的有些煩躁,莫名的便起了火氣,抬腳便踹了顧望之一腳,“瞧你那弱不禁風的模樣,滾下去養好了再來見本王。”


    他拿了分寸,那一腳踹的不重,換做平時也是不痛不癢的程度,可如今顧望之身上帶著傷,又久跪著,隻覺得一陣眩暈,倒在地上便昏了過去。


    赫連玦詫異了半晌,一時竟沒反應過來,抬腳踢了踢麵前的人皺眉道:“顧望之?”


    當真是暈了?


    “青宇,”把他扔回顧府。”赫連玦煩躁地抬手,又頓了頓道,“從後門扔。”


    “等等,”赫連玦盯著顧望之的臉瞧了半晌,方才緩緩抬手將她的衣衫往下勾了勾,隱隱瞧見錯落斑駁的鞭痕滿布的白皙嬌嫩的肌膚上,收回手皺了皺眉,“將府裏的藥膏一同取了去。”


    “是,”青宇應了聲,又問道,“如今徐州知州一職懸空不下,皇帝已然下了折子命蔡京官複原職,並代為主持徐州事宜,您看是否要……”


    赫連玦思忖的片刻,瞧了眼一旁的顧望之,蔡京自詡清高,因不願黨附多年不曾入仕,顧望之想要扶他上位,絕不會是為太子鋪路,既不是為了皇黨,又不曾對他有害……


    罷了,不過一個徐州,便是由著他折騰一番又有何妨。


    “便依皇帝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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