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


    一株巨大的赤鬆下。


    樹下一張石桌,圍坐著四人。


    他們顯然也在討論廳內長老們正在聊的事。


    四人打算各自聊一聊自己剛剛在長老們跟前的“口供”什麽的。


    由於嚴綺與這件事幹係最少,因此由嚴綺最先闡述。


    賀子楓也是搞懂了那嚴綺是怎麽一回事了。


    原來是這家夥救了林回峰啊。


    那沒事了。


    隨後,餘下三人依次闡述剛剛在殿內敘述的事情經過。


    賀子楓暗自咋舌,聽得臉都皺成了一團,這什麽羅生門式表達?


    另外兩人也是越聽越心驚,額頭直冒冷汗。


    怎麽每個人說得都不一樣?!


    三人都感到很是疑惑。


    難不成,一開始就有三個黑衣人?


    或者,這黑衣人會分身術?!


    賀子楓摩挲著下巴猜測道:


    “會不會,是那黑衣人見我墜了崖,便轉身又來追你們?”


    “不可能!”林回峰立刻道,“那人幾乎是立刻便追上來了!”


    文之粼也點點頭,表示他那邊的情況也是如此。


    幾人的討論瞬間進入了死胡同。


    氣氛沉默。


    賀子楓潛意識裏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但他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林回峰此時有些苦惱道:


    “現在的問題是,連我們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長老們會不會以為我們在撒謊?”


    文之粼義正辭嚴道:


    “可是,我們的確受傷了不是嗎?”


    “而且那些狂化妖獸的內丹也的確消失了。”


    其實,林回峰的猜測不無道理,僅憑這兩點是完全站不住腳的。


    而長老們此刻也的確是這麽認為的。


    因為除了他們身上的傷,以及那消失的妖獸內丹,他們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那黑衣人的存在。


    長老們派人查過那些妖獸的屍體,根本與尋常的妖獸屍體沒有任何不同,也沒有任何使用邪術的氣息。


    這也是那黑衣人的高明之處,因為就連三人身上的傷,也全是由妖獸造成的。


    也就是說,就連試圖通過傷口來找尋更多線索的方法,都行不通。


    林回峰又道:


    “長老們似乎已派了幾位師兄師姐,進入幻境調查去了,不知是否能帶回新的線索。”


    嚴綺此時在旁邊也是聽明白了,他果斷道:


    “線索是不可能找到了,”他停頓了一下,涼涼地掃一眼其餘三人,繼續道,“那妖獸的屍體上即便是有線索,也早已經被處理幹淨了。”


    的確,他們實力不濟,當時跑路保命還來不及,怎麽可能留下來找什麽線索。


    而對方又怎麽會輕易留下把柄,讓他們捉住?


    現場的線索肯定早已經被清理過了。


    眾人又陷入一籌莫展中。


    賀子楓皺眉道:


    “我們這一批弟子中,修為達到築基期的弟子也不多吧!”


    的確,從實力的角度出發進行推斷,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思路。


    賀子楓與林回峰都在這黑衣人驅使的妖獸之下,身受重傷。


    連他們之中實力最強的文之粼也沒能在他手上討著好。


    隻能逃離,然後在之後的試煉中小心避開。


    好好一場試煉,最後也是弄得窩窩囊囊,並未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


    其餘三人聽完賀子楓這句話也點點頭,顯然他們也認可這推理角度。


    眾人正要仔細盤算參與此次試煉弟子的修為。


    恰在此時,一名弟子前來通傳四人,長老們要再次請他們進入議事廳內詳談。


    四人隻好止住話頭,跟隨那弟子的腳步進去了。


    *


    話說四人進入廳內。


    卻發現其中多了一個人。


    這人坐在陸長老旁邊,正閉眼小憩。


    遠遠地,隻能看到這是個容貌俊秀的年輕人。


    走近一看,卻發現這人身量頎長,但身形卻極為清瘦。


    明明是初秋的天氣,山上的溫度也並不算很涼,但他穿得頗厚。


    而即便是穿得比旁人厚,一身月白衣衫還是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有種飄飄乎如遺世獨立之感。


    似乎這人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


    然而賀子楓打眼一看,最吸引他目光的卻不是這人的麵容,也非其獨特的、如同空穀幽蘭般的氣質。


    而是這人的滿頭華發。


    沒錯,這人明明樣貌年輕,卻已是一頭的銀絲。


    這種奇異的搭配,莫名為他賦予了一種既年輕,又蒼老的矛盾感。


    四人被邀請坐下。


    他們此時的注意力顯然都被這多出來的一個人吸引去了。


    陸長老此時開口介紹道:


    “這是我的弟子,莊其道。”


    “他早你們幾百年入門,你們可以叫他莊師兄。”


    賀子楓等人點點頭。


    但這莊師兄此時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見四人不解,陸長老詳細介紹了莊其道的來意:


    “他的問筮卜卦之術乃是我們整個宗門內的最強,有其道幫忙,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其實陸長老還是謙虛了。


    莊承的問卦之術,已幾乎達到了通曉天地陰陽的地步。


    就是放眼整個大陸,也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用來占卜這麽區區一介小事,完全是大材小用。


    這邊四人聽完陸長老的話,都點點頭。


    甚至賀子楓感到十分高興。


    畢竟這麽一來,是誰在搞鬼,很快便要見分曉了!


    *


    而這一邊,隻見莊其道睜開雙眼,緩緩朝四人的方向看來。


    賀子楓下意識看過去,卻是呼吸一窒。


    無他,這人原來瞎了一隻眼睛。


    他的左眼中,原本應該是黑色的瞳仁此刻灰蒙蒙的,如同雲山霧罩一般,籠上了一層薄霧。


    僅剩的一隻右眼,看向眾人時,也是冷冰冰的,不含有任何情感。


    被這雙奇異的眼睛注視的那一秒鍾裏。


    賀子楓覺得自己仿佛是被某個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視了一瞬。


    他瞬間想到那麽一句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所有人、事、物,在這人的眼中,也許都沒有任何區別。


    就僅僅隻是這麽一瞬。


    賀子楓幾乎有種衝動,想把自己平生所做的所有缺德事全都抖出來,然後跪地懺悔什麽的。


    多麽可怕的一雙眼睛。


    旁邊的三人顯然也跟賀子楓的反應差不多,俱是愣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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