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萱愣在了原地,她低著頭,努力抑下眼裏的淚。


    她在大院待了這麽久,怎麽會不知道沈雯認下的那個母親,叫周瑩。


    可是,可是她卻沒辦法和她相認。


    周瑩主動去拉她的手,讓她坐在邊上,還幫她捋了捋臉頰邊被風吹落的碎發。


    看到她靠近後脖頸的那一小塊淺色的胎記,她眼睛像是被什麽灼燒,掉出滾燙的淚。


    “萱萱,你是……萱萱。”


    她努力想維持麵上的平靜,可是胸口擠壓了二十年的窒悶就像噴湧的泉水,將她的理智一瞬衝垮。


    她眼裏不停掉淚,將女兒冰涼的手指,一遍一遍挽在掌心。


    最後,又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裏。


    白萱萱拍了拍她背,在她耳邊很小聲地喊了一聲:“媽媽。”


    她以為她說不出口,說出口她會後悔,會害怕,害怕男人生氣。


    沒想到,說了以後,她整個人都舒服了。


    周瑩很開心地點著頭,女兒喊她了,她就算死也無憾了。


    白萱萱給母親擦眼淚:“我下午要回廣城了,您多保重身體,下次回首都,我再來看你。”


    兩人說了很久的話,傅恒也站在陽台上看了很久。


    他能看見白萱萱被曬得紅通通的小臉,和母親說話的時候,她眉眼彎成了小月牙。


    傅恒坐車去了傅澈在首都的另一個房子。


    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張玥,她穿著粉色的長裙,很襯皮膚,眉眼間都是嬌軟的笑。


    傅恒臉色沉了沉,想到什麽,他到底沒多問。


    張玥領他穿過長廊,到了一個房間:“傅團長,你等一下,傅總在見客人,那邊結束,我就領他過來。”


    張玥很熱情地讓他坐下,乖巧地跪在地上給他倒茶。


    傅恒看她這樣,立馬站了起來:“你跪在那裏幹嘛?”


    張玥抬著懵懂的小臉看他,不太明白他意思的樣子:“你是他弟弟,是尊貴的客人,這樣,也是為了表達我對你的尊敬。”


    傅恒愣了愣,揮了揮手讓她起來:“是我哥的主意吧?他腦子有病,你不要理他。”


    張玥想了想,扶著凳子站了起來:“這是我自己想的辦法,我感覺這樣跪著,來談事情的男人都比之前好說話了。”


    “能幫到傅哥,我很開心。”


    傅恒扯了扯嘴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逢人就跪,你家長輩知道嗎?”


    張玥笑了:“以前人還說不裹小腳是大不敬呢,何必管別人怎麽說?”


    她很認真地垂著眸:“幸福不是別人覺得你幸福,你就幸福,是我覺得幸福,我就是幸福的。”


    她笑了笑,眼睛裏還有亮閃閃的光:“就算打我罵我,我也是高興的,享受的。”


    傅恒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開口:“你跟我哥多久了?”


    張玥被他的話問呆了一瞬,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沒有,我們之間沒什麽。”


    傅恒嗤了一聲,他剛經過邊上的房間,朝裏麵暼了一眼,裏麵的床上有一件男人的襯衫,和一件白色的連衣裙。


    他心裏莫名煩悶。


    按理說,他哥喜歡上了別人,他應該高興才對,可是,想到萱萱會難受,他心裏還是針紮似的痛。


    喝了一壺茶,傅澈才不緊不慢地來了。


    在弟弟麵前,他卸下了偽裝,開門見山地問:“萱萱,她又怎麽了?”


    傅恒對上他視線:“萱萱,想要認母親,你就讓她認唄。”


    “你們已經結婚了,別人再怎麽說,都改變不了你們已經是夫妻的事實。”


    傅澈扯了扯嘴角:“她和你告狀了?”


    男人淡嗤一聲:“你還真是站著講話不腰疼。”


    傅恒摩挲著茶杯,他知道他手伸太長了,但他還是想勸兩句。


    “她沒說,我隻是看她不開心,要不,你就讓她見一麵唄,反正你們下午就回廣城了,他們在首都,又影響不到你們。”


    傅澈淡淡笑了笑:“你可真是會當好人。”


    “不開心?你告訴我這世上有哪個人是天天開心的?”


    “不開心,她不會去買買東西逛逛街嗎?我很忙的,沒法天天盯著她,我也不想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心情。”


    他站起身,聲音冰冷:“這件事沒得商量。”


    “你也沒資格管。”


    下午,傅澈讓人接白萱萱和江妍還有孩子們去車站。


    傅恒幫他們行李提上車。


    江妍看著傅恒不停唉聲歎氣。


    男人抱了抱她,小聲安慰母親:“我沒事,又不是完全沒有手了。”


    遠遠用手抓著他袖子:“爸爸,上車。”


    傅恒深吸了一口氣,他麵無表情地蹲下,抱著孩子,拍了拍他的背:“遠遠,乖乖聽媽媽的話,保護好媽媽,好嗎?”


    他慢慢從孩子柔軟的小手裏,扯出自己的手指:“遠遠最乖了,爸爸……過兩天就去找你們,好嗎?”


    遠遠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男人把孩子抱進白萱萱懷裏,最後看了她一眼。


    白萱萱頭垂得很低,似乎在想什麽心事,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抬起了頭。


    女人眼睛有點腫,臉上像是帶著點病氣,看著男人,她粲然笑了笑:“早上,謝謝你了。”


    白萱萱緊了緊手指,視線不自覺就飄到了他空蕩蕩的袖子:“你,你照顧好自己,你給我的錢,我沒花,給你放抽屜裏了。”


    “你請個會幹活的保姆,有人照顧你,你也不會太辛苦。”


    “如果你錢不夠花,你,你可以給你哥打電話。”


    傅恒站在車外,笑著點了點頭:“好,你也照顧好自己。”


    他側開臉看向孩子:“遠遠記得聽媽媽的話。”


    車子伴隨著引擎的發動聲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馬路盡頭。


    很久,男人還定定地站在路邊看。


    下午的風卷著絮絮落下的槐樹葉,拂過男人潮濕的黑眸。


    明明是很暖的陽光,打在身上,卻讓他皮膚生寒,如墜冰窖。


    到了車站,白萱萱才知道傅澈已經走了。


    嚴昔臉色不大好,看到江妍在邊上,才多了一絲笑。


    他現在越看白萱萱越不喜歡,覺得她事情多,老是影響老大心情。


    那些做商貿生意的合作夥伴,好多想往傅澈身邊送女兒的。


    如果沒有白萱萱占位置,如果能得到更多的助力,老大肯定能把生意做得更大,也不會老被競爭對手壓一頭。


    他甚至覺得白萱萱還不如那個張玥,張玥雖然沒上過學,但討人歡心的本事還真不少,幫傅哥拉了好多業務。


    他聲音幹巴巴地說:“廣城臨時有事,傅澈改簽了車票。”


    “嗯,和張玥一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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