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萱想到上一世,他一點也沒缺胳膊斷腿,便多安慰了兩句:“你放心,你不僅死不了,還連一個指甲蓋都沒少。”


    傅恒聲音帶笑:“如果,如果我沒回來的話,你可以,可以原諒我嗎?”


    “原諒我傷害你,不珍惜你的……全部。”


    傅澈眉頭慢慢蹙起,指尖一下一下點在桌上,他聲音浸著霜,不悅地提醒:“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道德綁架萱萱,你回不回來,關她什麽事?”


    傅恒低頭去拿桌上的茶杯,垂下的睫毛,笨拙地擋住了眼裏的淚色。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微微頷首不再追問,隻是指尖摩挲著茶杯。


    努力按下心中的不甘和窒悶。


    “哥……我走那天,你和嫂子能來送我嗎?”


    “萬一,萬一……是最後一麵呢?”


    男人聲音沙啞,捏著茶杯的手指,骨節泛白。


    這次任務有些危險和難度,他雖然也參加過不少戰鬥,但也不能保證這次能完完整整回來。


    好在,他唯一的牽掛,已經找到了最完美的歸宿。


    他哥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帥氣又很會賺錢,最關鍵的是,他很愛萱萱,也很愛他兒子。


    比起別人,他真的可以說,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傅澈手搭在白萱萱肩膀,淺淺吸了一口氣。


    想到此行危險,他眼裏多了幾分沉重。


    他和弟弟是血溶於水的親人,就算中間隔著萱萱,但血緣的牽絆,終是無法割斷。


    再怎麽吵架,怎麽打架,都無法改變他是親弟弟的事實。


    傅澈點了點頭,走到邊上拍了拍他肩膀:“好,我和萱萱去送你。”


    他抬起頭,眉目間是溫潤的笑:“真的,哥哥為你感到自豪。”


    白萱萱側頭看著他倆,用很小的聲音說:“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白萱萱帶著遠遠回首都,傅澈這邊有事,便讓傅恒路上幫忙照顧萱萱和孩子。


    上車之前,宋宸來送她。


    車站人潮湧動,宋宸穿著姐姐給他做的白襯衫,站在明媚的春光裏,挺拔如楊柳。


    他本來想和姐姐一起回首都,但白萱萱讓他留在廣城,還和他說了親生父母的身高和樣子。


    她覺得他留在廣城,說不定哪天在大街上,就碰到了。


    傅澈給他安排了新的工作和住的地方,私下裏還喊他弟弟。


    他感覺就和做夢一樣。


    在雲鎮的時候,沒有人在意他,大家都說他是個沒人要的垃圾。


    他也以為自己就是這樣,一無所有,大字不識一個,連家裏人都對他棄如敝履。


    他以為,他的人生也就這樣了,偷偷搶搶,進進局子。


    沒想到,竟然有人願意煮飯給他吃,願意給他做衣服。


    哪怕,他總是在關鍵時候掉鏈子,還一點用都沒有。


    但姐姐鼓勵的話,就像微弱卻明亮的陽光,倔強有力地穿透他黑暗的人生,讓他早已幹涸荒蕪的世界,再次長出希望的綠芽。


    他艱難地咽了咽喉嚨,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滑出眼眶:“姐,你是不是準備考首都的那個美術學院,我,我也想報那個學校。”


    “到時候開學了,我,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白萱萱吃驚地看著他,恨鐵不成鋼地罵:“你是不是傻,你應該留在廣城,在這裏,你才能更快地找到親生父母。”


    “萬一你親生父母超級有錢呢,你找到他們,你就是大少爺了,可比跟著我強多了。”


    宋宸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像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姐,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跟著你。”


    “哪怕我父母再有錢,我都想跟你。”


    白萱萱被他氣得沒辦法,看車要進站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懶得理你,反正你得在廣城待著,別來找我。”


    女人背過身,清瘦的背影沒入擁擠的人潮,一點一點模糊在男孩的視線裏。


    上了車,傅恒抱著遠遠緊緊跟在她身後,他聲音很淡地提醒:“你要不要看看窗外,你撿的那個傻弟弟,在外麵跟著火車跑呢。”


    白萱萱沒回頭,吃著手裏的蘋果,巴掌大的小臉白裏通紅,鼓鼓囊囊的:“哦,那我更不能看了,免得那傻孩子跑來找我。”


    傅恒沒再說話,把遠遠放在臥鋪上。


    孩子屁股一落著床板,下意識就往白萱萱懷裏鑽,男人一看,伸手按回了他腦袋:“媽媽肚子裏有小寶寶,不能再抱你了。”


    傅恒伸手把遠遠抱在腿上,坐在了對麵的臥鋪。


    男人視線很大膽,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白萱萱扭過頭,像個肚子無底洞的小倉鼠,拿著糕點水果,一路啃啃啃。


    她想,男人可能覺得自己快死了,罷了,他想看就看吧,反正她又不會少塊肉。


    火車邊上坐的是一家三口,三人個子都很高,標準的北方口音。


    紮著馬尾辮的女人叫田秀清,她懷裏抱著個小女孩。


    女人在旁邊探著腦袋看,白萱萱給孩子喂東西的時候,自稱媽媽,傅恒給孩子穿鞋的時候,又自稱爸爸。


    她眼神探究地問:“小姑娘,能不能問你個事?”


    白萱萱點了點頭:“姐,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女人壓低聲音問:“這,這小男孩是你們的?”


    白萱萱嗯了一聲,把遠遠拉到身邊:“是呀,五歲了。”


    女人視線落在她肚子上問:“你在哪裏上班?不是隻能生一個嗎?”


    “你,為什麽你可以生兩個?”


    她緊了緊手中的女孩,想到她天天被重男輕女的婆婆罵,說她生了賠錢貨,心裏就酸澀得不行。


    這時候計劃生育抓得嚴,家家戶戶都隻能生一個,誰都不敢多生。


    她鄰居的小姑娘偷生,馬上被單位開除了,還罰了一大筆款,不僅如此,還被硬拉著去流產。


    這女人何德何能,竟然可以生兩個?


    而且,她大的那個孩子,還是個男孩!


    已經有了男孩還不知足,竟然還想著偷生,她越想心裏越氣。


    她剛剛就悄悄和丈夫說了這件事,誰知道丈夫不僅不安慰她,還斥責她多管閑事。


    她一定得問問清楚,如果是偷生的,她肯定要舉報。


    誰,都不能多生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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