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內,蘇昌河被鐵鏈鎖住雙手,懸掛在半空中。


    黑色的外衣褪去,他隻穿了純白色的寢衣和黑色的靴子。此刻,白衣上血跡斑斑,裂開一道道口子。


    蘇昌河眼睛閉合,頭顱微垂。


    汗珠稀釋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從額角滑落臉頰,在地上綻開一朵朵血花。


    那場景觸目驚心。


    蘇家家主蘇燼灰端坐於高位,濃眉上揚,眼神陰狠,身上披著華貴的大氅。


    啪!


    他高高舉起鞭子,用力一揮,重重打在蘇昌河的胸膛上。


    “啊!”


    蘇昌河意識朦朧,發出低低的悶哼,痛苦且壓抑。


    蘇暮雨秀眉深鎖,舉傘欲攔,“家主,大家長和提魂殿不計較,您做什麽為難昌河?”


    以勢壓人,蘇燼灰根本不在乎,嘴角斜斜上挑,將自己的內力附著到鞭子上。


    啪!


    又是狠厲的一鞭子。


    他是逍遙天境的高手,修煉的功法冷若冰霜。


    一鞭子下去,蘇昌河的身體立刻被冰雪覆蓋,火辣辣的疼痛竟奇跡般地消失了。


    因為過度幽冷,迷蒙的蘇昌河渾身直打寒顫,嘴唇蒼白如雪。


    血珠子凝固成冰柱,掛在發絲、下顎。


    遠遠看去,像是個沒有生氣的冰人。


    “昌河!”蘇暮雨驚呼,催動真氣就要上去解凍。


    蘇穆秋一抬羽扇,阻止了他,“別急!家主自有分寸。”


    蘇暮雨眉頭擰得更緊了,“這麽下去,昌河不是血盡而亡,就是冰凍而死。”


    傘麵要撐不撐的。


    地牢內,火藥味逐漸彌漫開來。


    蘇燼灰涼颼颼地瞄他一眼,脫掉大氅,抬手揮去一擊殺氣騰騰的掌力。


    蘇暮雨瞳孔一縮,快速閃身避開。手裏的傘麵撐開了半盞,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全部展開。


    那把傘裏藏著十八柄劍,傳說的十八劍陣。


    蘇燼灰終是有所忌憚的,沒有繼續攻擊蘇暮雨,可他咽不下那口氣,於是反手又甩蘇昌河一鞭子。


    蘇暮雨氣得全身發抖,淡漠的眉眼裏氤氳起層層殺意。


    暗河同門,皆為家人,但這裏的所有人從來不把彼此當作家人。


    父子不是父子,手足不是手足,隻有等級嚴苛的權勢地位,以及無盡的冷血殺戮。


    他不明白家主為何突然對昌河下毒手,明明最權威的大家長和提魂殿都鬆口了。


    深究不出原因,蘇暮雨索性問出口:“為什麽?是昌河哪裏做得不好,得罪家主了嗎?”


    他一向沉默寡言,難得說了這麽多字。


    蘇燼灰不語,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家主威嚴。


    蘇穆秋清楚這時候該自己登場。他轉身走出去,不一會兒返回時,手裏的羽扇變成了盒子。


    “看看吧。”


    蘇穆秋的聲音四平八穩,由於背對著家主,他給了蘇暮雨一個晦澀的眼神,好似在提醒什麽。


    蘇暮雨茫然不解,打開盒蓋,裏麵放著一本手冊。


    翻開封麵,他目光移動,細細閱讀,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這是……”


    蘇穆秋變戲法似的拿出羽扇,晃悠了幾下,慢條斯理回應:


    “這是你們和雲滄氏相處的點點滴滴,昌河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你應當心裏有數兒。”


    蘇暮雨的臉一寸寸煞白,心裏七上八下的。


    暗河規矩,不得與暗河外的人成婚生子。如有違背,弟子受到嚴懲,外人和孩子處死。


    “昌河和雲滄姑娘並未成婚!”


    不算違規,不該受到重罰。


    蘇穆秋聽出弦外音,搖了搖頭,感歎他過於天真。


    “你和昌河是暗河這一代最優秀的殺手,產生了情愫,相當於有了軟肋。雲滄氏手無縛雞之力,無法抵擋住暗河的行刺。”


    蘇暮雨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眸光複雜極了。


    “雲滄姑娘功在社稷,暗河……”


    在蘇燼灰洞若觀火的視線下,聲音一點點沉下去,隨風湮滅。


    他深刻明白,暗河殺過的正直官員數不勝數,不會因為小月亮的功績而放下屠刀。


    “你們告訴我這些,和昌河受罰有什麽關係?”


    蘇暮雨沒有消極太久,很快反應過來。


    傘端直指蘇燼灰,他麵色冷然,沉聲問:“若昌河有錯,大家長自會下令,而非在這裏濫用私刑。”


    被晚輩指著鼻子罵,蘇燼灰臉一黑。


    他手腕一轉,刹那間,一個巨大的黑色手掌虛影憑空出現,混合著雄厚的殺氣,急速扣下。


    那虛影太大了,顯得蘇暮雨很嬌小,似乎一個巴掌就能將他整個拍死。


    對方來勢洶洶,蘇暮雨內心卻十分平靜,微微仰頭,不急不徐地轉動起傘杆。


    嘩!


    傘麵完全敞開,他不躲不閃,正麵迎擊。


    十八柄劍齊出,切豆腐般唰唰唰把虛影化整為零。


    蘇暮雨抽出細雨劍,腳尖點地,一劍刺穿殺氣,騰飛至蘇燼灰麵前。


    “家主,為什麽?”


    他堅持要個答案,不死不休。


    暗河眾人皆知,蘇暮雨性子執拗,不願做的寧死不做,想做的一定會做到。


    蘇燼灰幽幽歎氣,眉頭皺了皺。


    “謝、慕兩家暗暗盯著你們的一舉一動,我發現後及時攔截住消息。”


    餘光掃了眼那本手冊,他抬掌輕輕一捏,手冊化為飛灰。


    “今天是給你們一個警告,管好自己的心,別節外生枝。你們兩個太出眾,蘇家內部有崇拜你們的,也有妒恨你們的,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些話,他披上大氅,闊步走出地牢。


    蘇穆秋扔出羽扇,扇子在空中轉了幾個彎兒。


    chuachuachua!


    堅硬的鐵鏈應聲斷裂。


    蘇昌河的身體垂直往下墜落。


    蘇暮雨飛身過去,接住了好兄弟。


    蘇穆秋留下一瓶療傷聖藥,執著羽扇翩然離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很快聽不見了。


    蘇暮雨感受到懷裏極致的冰寒,手放在蘇昌河背部,運起內力為他加熱驅寒。


    “啊哈!”


    冰霜融化,蘇昌河感覺暖意融融,自己又活過來了。


    睜開濕漉漉的眼睛,他隨手抹了把額頭的血滴,吊兒郎當吐槽:“老頭子這是害怕了,要立威啊。”


    半夢半醒間,他將幾人的對話悉數收進耳中。


    “恐嚇?還不知道誰先絲呢。”


    墨黑的眸子爬上一抹猩紅,決絕又凶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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