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今天起的特別早,天色不過蒙蒙亮就起了,比睡大堂的老白還要早,簡單洗漱完,貼心藏好掌櫃的給的購鹽錢,從側門偷偷溜了出去。


    其實隻是買鹽的話倒是沒必要這麽早,也不至於整得好像偷偷摸摸一般。


    誰讓他心虛呢。


    但他李大嘴可不是認為自己是因為膽小才這樣的,這分分明明是謹慎行事,是為了不連累掌櫃的,不連累客棧的兄弟姐妹們好嗎,買私鹽哎,這事怎麽可以鬧得眾人皆知,看看老白,曾經的盜聖,不照樣隱姓埋名偷偷幹。


    至於為什麽敢買?便宜啥的不談,這是為了保證客棧正常營業而不得不妥協的選擇。


    按照侯三留的地址,李大嘴在幾番轉圈之後也終於找到了他所說的那家小院。


    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東張西望了一番,確定沒有人這麽早路過這個偏僻巷子後,按三慢兩快的方式敲了門,又是做賊般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更深處的巷子如一張大嘴,要將他這個大嘴給吃掉。


    “吱!”


    刺耳的開門聲打斷了李大嘴的胡思亂想,一張熟悉的醜臉探出門外瞧了一眼李大嘴,淡然一笑。


    “呦,大嘴兄弟,蠻早,進來吧。”


    門裏的那人讓出半個身子,李大嘴也是趁機擠了進去,撣了撣蹭到門邊的袖子,這是不在廚房是才穿的新衣服,可不能搞髒了,否則越洗越舊。


    小小的院子裏早有幾個滿臉痘痘,哦不是,滿臉凶肉的小漢圍坐一團,坐在中間那個


    起碼在李大嘴看來,這些不如自己一半身板的家夥看上去確實挺彪的,尤其是坐在中間的那個,乍一看還是大佬姿態,雖然是在打瞌睡,可以理解,畢竟現在才醜時,天都沒亮全乎。


    咦?咋還好像腿是騰空的呢,尤其是左下角的那顆大痣,嘖,真是好……嘔~


    倉促不安的李大嘴如同乖小孩一般,雙腳並攏而立,搓了搓手,尬笑道:“哈哈,人還不少,都挺早啊。”


    打瞌睡的頭頭被邊上的人搖醒,一個哆嗦反應了過來,忽的想起自己是來幹嘛的。


    “行了,這位兄弟別客氣,既然能找到這裏,那就是自家兄弟,來來來,坐吧,三兒,給我們的李兄弟倒碗涼水解解渴。”


    被叫三兒的那人就是侯三,給李大嘴開門的那個,聽聞上首的人發話,連聲應下,準備去倒水。


    “那個啥,有沒有開水,小落說喝涼水會有小蟲子。”李大嘴忍不住輕聲細語了一句。


    “啥子?”為首的男子和預備倒水的侯三都是一臉困惑。


    “哦哈哈,沒事沒事,謝謝啊。那啥真是太客氣了。”李大嘴連忙否認,暗道怎麽居然還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都怪小落,對,要不是他讓客棧的人習慣了和燒過的水,自己怎麽會差點得罪人呢,回去一定要在給他做的雞蛋羹裏多加兩勺鹽,呃,忘了,他好像隻吃無雙做的,好氣哦!


    侯三快去快回,放下水碗後便挨著李大嘴坐了下來。


    拍了拍他的肩膀,極為嘚瑟的說道:“大嘴兄弟啊,我可告訴你,咱痣子哥可是很難請到的貴人,為了來接待你可是推掉了好幾單幾十兩的大買賣,你占了大便宜了知道不?”


    上首嘴角有痣的男人猛的脫下腳下臭不啦嘰的布鞋,一鞋子糊在侯三臉上,氣罵道:“痣你老母!說了多少遍,要叫老子大名,叫我施渚!施渚!”


    突如其來的反擊嚇到了乖寶寶一樣的李大嘴,猛的站起,凳子一翹,侯三摔坐在地,揉了揉自己的帥臉,揉了揉自己的翹臀,好吧兩隻手有點忙不過來了。


    侯三哀嚎了幾聲,連忙改口道:“對不起對不起,施渚哥,施渚哥,小弟這不是被你迷人的大痣所迷惑,我對你的仰慕那是朗朗乾坤之下……”


    “行了,閉嘴吧你,一開口就是太監嗓子。”男子忍住脫下另一隻鞋的衝動,看著幾個臉憋的通紅的小弟,就知道都憋著壞笑呢,連忙虎軀一震,說道:“好了,說正事吧。”


    說到正事,一個個的也開始端正了起來。


    “那個,這位叫……大嘴兄弟是吧?”


    “對對對,是我是我,真名李秀蓮,諢名李大嘴,家住李家溝,九代單傳,至今未婚……”


    “哈哈哈,李先生……可真幽默啊。”


    施渚扭曲的臉下,憋的極為難受,連稱呼都改了,這麽優秀的自我介紹,確實,恕他見識淺薄,還真是沒見過,奇葩啊。


    “大嘴兄弟想要買我們的鹽那是對我們的信任,再加上你又是三兒的朋友,那咱就是自己人,也不客套了,直說吧,大嘴兄弟想買多少鹽?”


    端起水碗滋潤了一下,太緊張有些口幹舌燥,喝口水壯壯膽。


    “二,二百。”


    李大嘴腿有點哆嗦,他覺得可能是冷的吧,第一次私下交易,忘了加衣服了,涼得很。


    “好,大嘴兄弟痛快,這二百斤我賣了,另外我在送你幾斤。”


    施渚一樂,沒想到還是條大魚啊。


    “不是不是,是二百文,不是二百斤……你說我一廚子買那麽多幹哈?鹽焗雞腿也用不著這麽多鹽啊?”


    李大嘴弱弱打斷了施渚,雖說有些害怕,但怎麽都覺得這位大哥有些太會想當然了,和那個一天到晚沒正事幹的月落一樣。


    “……哈哈哈,開個玩笑,別說二百文,就是二,二十文我都賣,誰讓大嘴兄弟是自己人呢,要不要我在送你點,反正都是自家挖的,不差事。”


    施渚本想吹噓二文錢也賣的,但是就怕眼前這憨批當真,真隻買個二文,那就沒搞頭了。改口之後又意識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賺錢都是其次,可不能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哇,自家挖的呀,那你可發老大財了,哎呀,那你這隨便賣點私鹽出去,不就是一本萬利啊。”


    誰說他李大嘴是粗人的,咱還知道啥叫一本萬利,啥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呢。


    “哎?大嘴兄弟這就說錯了,我這雖叫做私鹽,但其實就是官鹽,畢竟賣私鹽犯法,咱要是上邊沒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哪個敢做這種不要命的事情,你說是吧?”


    “啊,對對對,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要錢有錢,要背景有背景,厲害厲害!”


    李大嘴其實還有一句話,我要是也能有錢有背景,那慧蘭一定就不會走了。


    哎……


    自從在同福客棧見到你,就像那春風吹進我心裏,我要輕輕地告訴你,不要把我忘記,恰恰恰~


    “哎,大嘴兄弟說這話就見外了,都是自家弟兄,談錢多傷感情,其實吧,我今天一看見大嘴兄弟,就覺得特投緣,特想送你點什麽東西。”


    “哈哈哈,是嘛?哎呀,太客氣……你準備送啥?”李大嘴謙虛不過三秒,瞬間轉臉好奇的追問。


    “送你一樁買賣,既然是自家兄弟,那賺錢也得一起賺嘛。”施渚一語驚人,幾個小弟和侯三,甚至是李大嘴本人,本沒有想到施渚會說出這番話來。


    其實,施渚自己都是如此,原本確實沒想這麽多,但是在短暫接觸了一下之後,突然覺得這事似乎可以辦的更妙一點。


    這才有了臨時計劃的改變。


    被施渚一直以兄弟相稱,甚是熱情對待的李大嘴一時之間有些歡喜的找不著慧蘭。


    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騙局,嗬,我李大嘴一個做飯的廚子,啥也沒有,人家圖啥?既然沒有,那就肯定是真心唄,想不到我李大嘴居然也等到了這時來運轉的一刻,真是太突然,太驚喜了。我李大嘴很快就是李員外了,我要開一家自己的大酒樓,我要自己當主廚。


    最後連施渚吧啦吧啦說了半天都合作計劃也沒聽全乎,就知道了自己成了下家,可以直接按最低價拿鹽,然後想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要是鹽砸在自己手裏了,施渚兄弟會負責回收,還是成本價。


    瞧瞧,這就是一見鍾情,哦不是,一見如故,這才叫有錢大家一起賺嘛,都是朋友,怎麽差距這麽大呢。


    如果月落知道大嘴所想,怕是要大呼沒良心,請你喝的酒都是水吧,還帶你做生意,老子自己都不知道生意怎麽做好吧,沒瞧見我剛裝修好的渡月橋,除了名字,啥也不是?


    “好了,既然大嘴兄弟沒有意見,那就來簽……哦,畫個押就行。”


    隨著施渚開口,一旁的小弟,微微甩了甩墨跡未幹的信紙,這是剛剛在頭兒的示意下草擬的一份合作聲明。


    李大嘴一腦袋的漿糊,這叫他如何是好,除了“囚”字,也就還認識個“錢”字,直說不識字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太差勁改變主意呢?


    還好聽他說了個畫押就行,真好,理解萬歲。


    接過那張紙,假意打量了一番,又邊瀏覽邊點頭,似乎很滿意詞筆墨言,在感覺差不多了之後,這才接過對方早已準備好了的印泥,爽快的按上手印。


    “好了,那以後我們合作愉快啊,我一定帶你,不是,那啥,以後就指著施渚你帶著兄弟發財了,你放心,賺了錢我給你分紅。”李大嘴伸手握住施渚的手,激動的很,全然沒有瞧見當事人的一臉無所謂,以及周圍小弟看白癡一樣的眼神。


    “行了,天亮了,蟲子該回巢了。早起的鳥兒要來了,大嘴兄弟,那你就先回去吧,我過幾天就讓人把鹽送來,到時候我親自送鹽,好不好?”


    “好說好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送李大嘴出門的侯三,打量了一番得意洋洋的李大嘴,語氣頗酸,說道:“真沒想到大嘴兄弟這麽厲害,居然和痣,和施渚大哥搭上了線,還合作賣鹽,真是讓我吃驚啊。”


    “哎呀,小侯啊,你就別心裏不平衡了,要不說我和施渚哥哥投緣呢,興許上輩子咱還是親兄弟呢,你放心,我能認識施渚哥哥還要多虧了你,來,拿著,這是你應得的。”


    李大嘴掏出自己預備的買鹽錢,整整二錢,也就是二百文整,看的侯三眼前一亮。


    直到,摳門的李大嘴從中挑出三枚發了黑的銅錢遞給侯三,然後在目瞪口呆的侯三的注視下,晃悠著雙臂,嘚瑟無比的往客棧而回。


    回過神來的侯三朝地上呸了一口,嘀咕這家夥還真是摳門的要死。又回了院子,關好大門。


    回到院子,瞧見施渚正手拿李大嘴畫了押的信紙比對在初生的太陽下笑的極為自得。


    “施渚大哥,那個傻,不是,那個廚子為什麽這麽值得你這麽費盡心思的,嗯……”侯三找不到合適的詞,又或者說,其實是不敢說,怕再挨一臉布鞋。


    “你是想說討好是吧?”施渚斜眼瞄了一眼侯三,冷哼一聲。“行了,不用否認,我確實演的有點太明顯了,不過看起來效果還不錯,這戲班子沒白看,哈哈哈!”


    施渚一改之前的拽的二五八萬的痞樣,一臉的幹冷,笑聲魔性,讓不知所雲的小弟們隱隱覺得膽寒,這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痣,施渚大哥。


    “我讓你找他來,自然是有我的打算的。”施渚小心收好信紙,這可是一張很棒的免死金牌。


    若是李大嘴還在此,聽聞此言,怕是即便他再蠢,也知道有問題。


    因為他隻記得,自己是在買鹽的時候遇上的侯三,侯三則是直接找上了嫌官鹽太貴而輾轉無奈的李大嘴,並告訴他自己認識一賣鹽的大哥,價格便宜量又足。


    而侯三因為月落的緣故並不曾有機會借雌雄雙煞的把柄在客棧混吃混睡混牛奶浴。所以李大嘴對其的印象也是停留於自己擔任捕頭時候的印象,那個油嘴滑舌,沒個正經的樣子,於是便有了今天這麽一約。


    在李大嘴看來,自己被侯三當成商機,可自己居然直接被他的上家看中,成了合作夥伴,一下子踩在了侯三頭上。


    可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一下不太一樣。


    李大嘴居然是這個叫施渚的男人讓侯三找來的,不過是為了隱瞞自己的目的,將主次轉換了一下。


    施渚沒有解釋,而是反問道:“我問你,這李大嘴是幹嘛的?”


    “廚子啊。”侯三不假思索道。


    “我說以前。”


    “以前……哦,當過幾天捕頭,怎麽了嗎?”


    侯三還是沒有想明白,不過是一個當捕頭的破廚子,瞧他給個三文錢的摳門樣子,難怪隻是個苦哈哈的窮鬼。


    “嗬嗬,一個啥也不是家夥,混上捕頭,雖然隻是幾個月而已,但是這還不能說沒問題嗎?”施渚似乎是在解釋,又似乎像是在自言自語。


    懶得理會也是隻會混吃等死的二流子侯三,他幹這種刀口賺錢生意的和那些大盜沒差,踩點尤其重要,尤其是這個剛剛被黑道傳的極為邪門的七俠鎮。


    至於這李大嘴,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要不怎麽說這翠微山的江老頭就是專業的情報販子,啥都能查到。


    李大嘴,真沒李秀蓮,一個挺娘們兒的名字,上麵有個瞎眼老娘,有傳言說她是斷指軒轅,曾經賭界的那個第六指是白玉指的女人。不過退出江湖多年,早已與江湖沒了牽扯。


    施渚是不相信的,畢竟真要是斷指軒轅,怎麽可能和自己兒子混的這麽差。


    這些不足以讓他在意,意外之喜就是,這個看著不咋地的小廚子居然和婁知縣是親戚關係,雖然隻是表侄子,但是有關係就是有關係。


    想他施渚為了打開七俠鎮的市場和那個剛正不阿的婁知縣幾番較量,都未能找到突破口,正是沒想到,想要交易一個新身份的江老頭所提供的情報簡直是打瞌睡送枕頭,天助也。


    “你說,一個破廚子哪裏來的膽子買私鹽,還妄圖染指私鹽?這要是背後沒人撐腰,誰他娘的信啊,哈哈哈哈!”


    施渚越想越開心,忍不住放聲大笑。


    而一臉懵懵然的侯三和幾個小弟沒有得到解釋,自然是啥也沒搞懂,隻好附和著大佬一起哈哈大笑。


    “閉嘴吧,你們笑的真假。”施渚止言下達命令:“趕緊按照計劃去準備吧,對了,給那個李大嘴的私鹽多拿一份,起碼夠到一等罪的量。”


    “趕緊去辦吧,弄砸了讓你們一起去陪大娘……”


    “是!”


    太陽漸漸升起,帶來暖意,但一股未知的逼人殺氣,正騰騰而來,直逼同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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