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改變提前擺好的格鬥架勢,連續後撤加橫擋,從“廚房”土灶旁邊一口大水缸裏激射出的寒光被嶽真險險架開。


    襲來的是把尺餘長的奇形尖刀。和他的臂甲相碰撞後,宛如一隻蝙蝠,打著旋又飛了回去。


    ——飛刀落入隨之從大缸裏竄出來的某人手中……


    這是個中年人。五短身材,白淨斯文的臉上架著副老氣的黑框眼鏡。如果把他手裏的兩把利刃換成課本和教尺,整個風格看起來也許會更加和諧。


    見來者身上幹燥得就像一塊剛出爐的烤麵餅,嶽真猜測水缸下麵一定藏有機關暗道。


    “咦?你不是姓關的?怎麽找到老二家裏來了?”眼鏡男的語聲促狹尖細,神情看起來有些疑惑,“我曉得了,你是那個老禿驢的徒弟!”


    嶽真流露出急切的神情:“你見過我師父?”話音未落,臂甲上的刀刃已經彈出!帶著一條細鏈橫跨整個房間,直取對方心口。


    他並不打算聽這個人嘴裏的答案——無論是不是謊言,對手的回答隻會擾亂自己決鬥時的心神。


    來而不往非禮也。假裝問話,他回敬了一次突襲。


    這次突襲達到了效果。眼鏡男雖然橫移躲開了直射,但嶽真在那個瞬間,輕輕擺動了一下連接刀刃和臂甲的索鏈——讓對方的胸前出現了一條血痕。


    狹窄的室內不適合使用軟兵器。嶽真轉動機簧,“哢噠”一聲,腕刃又縮回到手邊。


    ~~~


    並不是每個“血氣功”的支派都如“敲頭黨”那般精於近戰。嶽真揮刃而進,打算發揮本門外功迅猛直接的優勢。


    眼鏡男雙刀前後飛出,逼退了他。


    嶽真翻身後撤,揮臂將飛刀分別磕向兩旁。被改變了路線的刀仿佛擁有生命,歪斜著回到眼鏡男手中。


    戰局陷入短暫的平靜,屋內翻騰的死亡氣息仿佛被凝固。兩人隔空對峙,尋找著一擊幹掉對手的機會。


    看得出,對方似乎不想和自己貼身肉搏。身處險地,凶吉莫測,嶽真下定決心,拚著受點傷也要靠進去解決他!


    眼鏡男忽然露出個淒厲的微笑,反手一刀將自己胸口的傷痕擴得更大!頓時鮮血淋漓,沾滿了刀身。


    無暇考慮他的自殘行為,嶽真向右側移動。兩腿在牆梁間連環蹬踏,淩空變換了好幾個方向,大鳥般盤旋著朝敵人撲去。


    眼鏡男故技重施,擲出雙刀,如臂使指,追趕上他飄忽的步法!電光石火間,嶽真左臂膀中了兩刀,深可見骨,他也得以攻入中宮,腕刃朝著對方當頭斬下!


    再也顧不上收回飛刀,眼鏡男拔地而起。整個人如同一隻大蜘蛛,附在房梁上橫爬數步,落在屋子的另一頭。


    失去控製的兩把刀力道用盡,鏘然落地。


    ~~~


    無風不起浪,這些人的刀果然會“飛”!但嶽真非常清楚,這隻是一種操控武器的功法罷了。


    他才不相信隻要殺夠了人,刀就會自己飛動的鬼話。


    “真以為自己是劍仙呢?”他忍不住心中冷笑。


    完全無視了左臂的傷勢,嶽真決定在下一刻就結束這場戰鬥。十步之內,即使對方現在轉身而逃,那空門大開的後背,也絕對躲不過自己腕刃彈射的一擊。


    他會盡量留下活口,起碼一小會兒……


    看起來落入下風的眼鏡男並未逃跑,雖然他身上已經沒有第三把刀可以拿出來抵擋——這一戰,他也不再需要用到武器。


    ~~~


    看到敵人的麵孔瞬間變得煞白時,嶽真幾乎相信了這是源於驚恐。


    對方卻做出一個古怪的動作——他猛然張開雙臂,露出血跡斑斑的胸膛,似乎想要衝過來擁抱他……


    擁抱他或他的死亡……


    詭異的抽引力襲來!突然間,嶽真全身血液,就像一下子被擰開到最大的水龍頭,從他左臂的傷口中猛然激射而出!在半空中飛散成雨!


    來不及思考,嶽真運轉丹田真氣,試圖壓製住瘋狂沸騰的氣血——沒有用處!他的血液被做了手腳,摻雜了某種惡毒的東西!


    巨大的虛無感籠罩了他。


    嶽真想要對著眼鏡男那不停召喚他血液的心髒射出刀刃——太晚了,他全部氣力頃刻在血雨中消散……


    眼前出現了兩個他此時最想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麵容——正衝他露出初見那天的微笑。


    而自己,又變回那個放學之後,剛剛被校痞痛打了一頓的瘦小男孩……


    ~~~


    當關動趕到嶽真所說的地點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剛收割過的麥田一望無際,遠處散落著幾個小村莊。


    剛要四下尋找嶽真的蹤跡,一個熟悉又略顯狼狽的身影,從旁邊岔道上急吼吼地走了過來。


    嘯風子一手提著他那個寸步不離的紅色塑料大桶,一手端著根蠟燭般粗壯的線香。破道袍搭在肩膀上,邊走邊盯著燃燒的香頭。


    抬頭看見關動,他露出個略顯浮誇的驚詫神情:“行啊,關兄!未卜先知啊!”似乎多少有點愧疚,他也不待關動回答,便連珠炮似的倒起了苦水。


    “昨晚一夜沒睡。今兒找了大半天,要麽看我年輕懷疑我是騙子,要麽連跟毛都沒有留下。好不容易尋見個存著自家孩子小時候奶牙的農戶,兩口子又都有殘疾,窮得叮當響,開壇作法買香火的錢都是我給倒搭的……”


    嘯風子不經意地發著牢騷,關動卻感受到了背後隱藏的痛苦——這個貧困家庭,很可能已經永遠失去了他們此生最愛的兒子、未來唯一的希望……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一個孩子的失蹤,對於旁人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微末談資。對於整個世界而言,更不過是減少了一粒塵埃,但落到這個家庭頭上,將會是一場多麽巨大的災難!


    他咬咬牙,壓抑著漸漸升騰的怒火!


    ~~~


    努力用提桶的手打著手勢,招呼關動趕緊跟上他的腳步,嘯風子繼續發牢騷:“一路上淨是這種鳥不拉屎的野地,想找地方給你打個電話都找不到……咦?你怎麽跑來這的……哎,哎,關兄你是不是帶著手機呢?離我遠點,你看煙都亂了……”


    關動定睛看去,他手裏點著的那根高香,燃出的青煙並未往上飄散,而是凝成一線,筆直地指向前方。即使在不停晃動中,也隻是輕微地散亂開一絲煙氣。


    退後兩步,拉開距離。關動剛想說起自己這一天的遭遇,嘯風子又開始碎碎念:“大白天的,我也不敢敞開了用“甲馬符”。好在一路上人少,要不然都得看我的西洋景……真他娘熱死了……”


    ~~~


    兩人健步如飛。關動剛逮到說話的機會,已經來到了前麵的村口。嘯風子手中煙氣開始盤旋不定,猶如一條盲了眼的小蛇。


    細細碎碎的花瓣卷入煙中。


    關動抬起頭,看見幾棵繁茂的大棗樹。此刻,滿樹的小星星已然將要落盡。


    “就這附近了,等我開個慧眼,挨家查吧……”嘯風子鬱悶地搖晃著手裏的香頭,像極了一個在野外拿著手機到處找信號的人。


    “手機?”剛才那幾分鍾光顧著看嘯風子耍把戲和生悶氣,忘記了與嶽真聯絡。此時他大概也正在搜尋目標吧……關動掏出手機,邊想邊撥通了嶽真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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