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高城萬裏愁,


    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


    山雨欲來風滿樓。


    ——唐.許渾.《鹹陽城東樓》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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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引是個活在三個天地中的人。


    有時候他也會恍惚——對他來說,究竟哪一個才是最真實的世界?


    幸好他大部分時候都很忙碌,所以很少有機會考慮這些小事。


    但他總想把三個世界全都打理好,所以他大部分時候都很忙碌。】


    ~~~


    兩個時辰之後,天已大亮。


    金引收攝神念,離開了自己的“方寸世界”。


    初夏的陽光照進小院,然後照進窗子,看起來又是個大晴。


    走出屋外,天空蔚藍如碧。不過正有大朵棉花般的雲彩朝著南方慢慢聚集。


    鎖好屋門和院門,金引發動起今晨被迫接受的酬勞——時小飛留下的那輛白色寶馬x5。


    今天將有一位來自監管者總部的客人造訪,他需要抓緊時間趕回大東寫字樓。


    早高峰未過,街道上車流量很大。行駛到半路時,他接到了張月兒的電話——客人已經從南京連夜驅車趕到。


    ~~~


    張月兒是金引的記名弟子,亦是他一位老友的掌珠。


    這位老友並非暗世界中人,卻是個頗具產業的富豪。


    隻因多年前金引在一次行使監管之責時,無意中挽救了他的身家性命。其間又被他略略窺到了江湖上的一些神通手段,頓時驚為天人!之後便一直感恩戴德,對金引處處著意討好結交。


    都說“小富在勤,大富在命,巨富在惡。”


    金引觀察此人,為人處世雖然小節有虧,但在大是大非麵前還算得上公平持正。又剛好有些瑣事需要他幫忙,於是一來二去漸漸熟絡,交往也密切了起來。


    張月兒年少時常常聽見父親講起當年的故事,感覺十分好奇。每次見到金引就死纏著要學藝。金引拗不過,又見她根骨資質不俗,便將家傳的半部“長筋功”授給了她。


    此功雖然隻餘下些紮根基的方法,但隻要勤於修煉,已經足夠勝過尋常武師拳手。


    知道她功夫低微,這些年來,金引從未讓她涉險。因此對於江湖之事,張月兒隻是一知半解。不過大東寫字樓原本就是她自家的一份產業,所以常常幫師父承擔些聯絡接待的工作。


    ~~~


    金引趕到辦公室的時候,總部來客徐遠正在端坐飲茶。兩人之前曾打過不少交道,於是沒有多客套,簡單寒暄了一下,便切入正題。


    徐遠是“華夏中醫氣功國術研究會”南京總會的直屬會員。


    沒錯,這個聽起來非常業餘的名字,就是國內異人監管者總部對外的正式名稱。


    也正是這個似有似無的鬆散機構,幾十年來維持著江湖中有限的秩序,讓暗世界的潮汐不至於過分波及和影響到平凡世界裏人們的生活。


    徐遠剛剛三十歲出頭,長得蒼白消瘦,乍看上去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髏。其實卻是個接人待物態度溫和又一絲不苟的學究。


    作為協會總部直屬機構“博物藏品辦公室”負責人辛覽塔教授的得意弟子,和他那個被相識同道私底下稱作“遢邋辛”的師父一樣,徐遠也是個不修邊幅的人物。


    師徒倆終日沉迷於法寶靈器、奇門兵刃、機關暗器之類的研究。尤其對法門古怪的異物禁品極感興趣。


    可這兩師徒不同的地方亦是涇渭分明。


    徐遠生性沉穩內斂,做事條理清晰。辛教授卻思維跳脫,外向多語;興之所至時,還會有些瘋瘋癲癲。故而他雖然身為師長,這些年來,倒是徒弟照顧他的更多一些。


    此次聽說“血氣功”一脈的至寶“紅王鼎”被金引繳獲,需要專人帶回協會總部處理,徐遠急忙自告奮勇前來接收。不管日後封存還是銷毀,隻想先拿到手裏好生研究一番再說。


    ~~~


    看著那求知若渴的眼神,金引從懷中掏出小小的“紅王鼎”遞給他。


    徐遠興奮難抑地搓了搓手,接過後仔細端詳:此物不過鵝蛋大小,通體暗紅色。雕飾精美,花紋帶有異域風格,看上去好似一個造型奇特的香爐。其質地非金非玉非木,一時間竟判斷不出是用何種材料製成。


    金引解釋道:“我隻知道這玩意兒能夠大大增強血氣功餘孽們使用血毒術時的威力,是否還有別的功效就不清楚了。估計對於不練此功的人來說,應該是個無用之物。”


    看徐遠從口袋掏出了一把放大鏡,他又叮嚀道:“敲頭黨雖然已經覆滅,徐兄弟你也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此物號稱是血氣功一脈的鎮派之寶,祖師爺親傳。既然凶名在外,難免還會有其他人覬覦。我前天本想直接將它毀去,又考慮到總得有個物證,這才保留到今日。”


    徐遠正色道:“這些東西即使再凶惡,終歸是死物。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毒如砒霜,用對了路子,也有醫人功效。金兄放心,我雖然愚鈍,但絕非不知輕重之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定然不會讓此物落入歹人手中。”


    知道他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呆板木訥,其實卻是個機巧百出的用器高手。又見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於是金引也放下心來。


    隨口問起協會裏幾位故友的近況,徐遠語句嚴謹,一一作答。認真的態度,甚至讓他情不自禁地生起些許愧疚之情。


    交接已經完成,徐遠急著回去進行研究工作,於是堅拒了金引的招待,打算在車上略作休息就立即啟程返回南京。


    曉得他個性向來如此,金引也不再勉強。起身將其送到樓下,又目送他開著一輛破破爛爛的麵包車匆匆離去。


    ~~~


    到了將近中午的時候,金引接到了郭大悟的電話。


    他清晨時分從靈山一帶出發,以每小時十公裏的勻速,步行了五個小時。現在還有十多公裏就能到達大東寫字樓。


    放下電話,金引緊忙安排張月兒去外麵買些“夠硬的”吃食。自己則留在在辦公室裏一邊運轉“方寸世界”,一邊等待郭大悟。


    當風塵仆仆的郭大悟趕到“金生水生木商業谘詢調查公司”門口,正要敲門而入的時候,張月兒剛巧也拎著幾個大塑料盒走了上來。


    聽見他們的腳步聲,金引走過去打開門,招呼兩人進來。張月兒撇了撇嘴角,打趣道:“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聞著味來的吧?”


    在辦公桌鋪上幾張報紙,張月兒擺開食盒。裏麵是她特意驅車趕到白魁老號買來的幾樣熟食。


    燒羊肉、肚包肉、門釘肉餅和大餡牛肉包子,剛剛好全都適合郭大悟的胃口。


    金引問起郭大悟要不要喝酒,他遲疑一下,搖頭拒絕了這個誘惑。


    盡管名義上是三人一起用餐,但張月兒說自己要減肥,很少動筷。葷油太重,金引自然也吃得不多。隻有郭大悟,覺得不應該辜負張月兒跑那麽大老遠去買吃食的一片苦心,於是努了努力,把所有東西都一掃而光。


    收拾幹淨桌上的垃圾之後,金引支開了滿臉不情不願的張月兒。後者不敢對自己的掛名師父表達不滿,隻好在走出門口的時候送給了郭大悟兩個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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